“明郎君,”性格爽快的平蓉大聲問,“什麽是真正的‘雜劇’。”
明遠頓時露出笑容:“看來這新式雜劇就要水到渠成了。”
在他看來,雜劇出現的各種條件都已經具備。
城市裡出現了大型的瓦舍勾欄,有無數喜好戲劇的觀眾;
作為“般雜劇”的演員,平蓉與郝眉都已經掌握了戲劇的基本功:台詞、念白、唱腔、身段、走位……
她們所演的“般雜劇”,會有不第的文人或者有閑的雅士給她們寫詞;她們令有一個小小的班底為她們準備各種戲服,幫她們化妝;另外還有一個琴師為她們拉胡琴,另一個能夠吹笛打鼓打梆子……
平蓉能反串男角,而郝眉在台上則妥妥是個嬌娘子。
這不就已經是個戲班子了嗎?
於是明遠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平蓉與郝眉聽得面面相覷,都沒有想到,只要在“般雜劇”的基礎上,增加一點點變化,就能讓她們擺脫原有的限制,讓真正的故事被完整呈現至舞台上來。
“乾不乾?”
明遠問眼前這兩位極富冒險精神的女伶。
平蓉與郝眉對視一眼。
郝眉微微點頭,平蓉脫口而出:“那是自然!”
明遠一拍雙手:“好極了!”
排演戲劇這種事,他雖然是個外行,但沒吃過豬肉也總看見過豬跑。明遠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勝任“藝術總監”這種職務。
誰知到了選擇劇目上卻犯了愁。
明遠想了想他記憶中的經典劇目:
若是選了《西廂記》,那以後讓王實甫寫什麽?
若是選了《救風塵》,那以後讓關漢卿寫什麽?
若是選了《牆頭馬上》,那以後讓白樸寫什麽?
……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回到民間傳說上。
明遠列舉了“牛郎織女”、“孟薑女”、“梁祝”和“白蛇傳”講給平郝二人聽。
平郝兩人顯然對“白蛇傳”的故事最為感興趣。
什麽?《白蛇傳》馮夢龍也寫過?
算了,反正馮夢龍寫得挺多,不差這一個。
明遠很快克服了“成為文抄公”的心理包袱——他從史尚這位“百事通”那裡,聽到了民間已相對完整的“白蛇傳”傳說。可見這個故事現下已基本成型,現在所做的,就是要將故事搬到舞台上。
*
正在新建的瓦舍熱火朝天地籌備著的時候,明遠名下的刻印坊突然迎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刻印坊的管事有點慌張地來找明遠,向東家表示他實在是沒能摸清對方的路數。因為對方一進刻印坊,就嚷嚷著讓明遠“趕緊出來”見他。
管事沒招了,問過祁真,確定明遠不是個特別容易被冒犯的人,才趕緊來找明遠。
明遠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趕到刻印坊,迎面遇上一張鼻孔朝天的臉。
“你們,朱家橋瓦子的‘仿單’可別印啊!”
朱家橋瓦子,正是明遠扶植平蓉郝眉這兩位,新開的瓦舍,位置在朱家橋附近,因此得名。
第70章 百萬貫【加更】
明遠第一反應:你誰啊?
他定睛看看眼前這年輕人的面相, 終於有了點頭緒。
這是一個方臉龐,小眼睛,嘴唇和下巴都很厚的年輕人, 穿著夏天汴京人最流行的道袍, 戴著軟襆頭,手中也和如今的汴京士子書生一樣, 風雅地搖著一柄折扇。
這副五官與相貌,讓明遠想起了桑家瓦子的主事之人:桑茂德。
桑家瓦子幾代傳承,傳到如今,由長房這一輩裡最有才能的桑茂德掌管。
見來人如此針對朱家橋瓦子, 明遠幾乎可以確定:這位就是桑茂德的長子,有“桑衙內”之名的桑全。
桑茂德本是一介商賈,就算是掌管著桑家瓦子,也不可能讓桑全成為“衙內”。
然而桑茂德恰好於前幾年捐了一個官身,桑全的祖母又異常溺愛桑全這個長孫,將他慣得無法無天,才讓街坊鄰裡送了“衙內”這麽個稱號。
桑全聽不出這個外號裡的揶揄,卻以為自己風光得很, 越發作威作福, 仿佛自己真的有個權力無邊的爹。
此刻他來到明遠投資的刻印坊, 直接叫來管事, 也不說是怎麽回事, 直說要見明遠。管事被他的氣勢所懾, 一時亂了方寸,也沒打聽這桑全到底是什麽人, 直接去找來了明遠。
此刻明遠猜到桑全的身份, 將前因後果都明了了。
他流露出冷淡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說:“閣下是桑郎君吧!”
“桑衙內!”桑全說話擲地有聲,全然不知道“衙內”用來做自稱並不妥當,尤其他還不是個正牌衙內。
“桑衙內,”明遠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朱家橋瓦子和您桑家瓦子一樣,都是本作坊的主顧,自當一視同仁。既然那邊也付了定金,將仿單的版式畫了給到本作坊,本作坊沒道理不履行契約,不為朱家橋瓦子印製仿單。”
明遠說得一本正經。
刻印坊的管事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趕緊低頭,使勁忍住了笑容——明遠是什麽人,明遠是朱家橋瓦子的東家啊!這桑全算是什麽,敢叫明遠不接朱家橋瓦子的生意?
“當然不一樣。”桑全雄赳赳地說。
“我桑家瓦子每天在你這兒印製多少仿單?每天付你多少貫錢?養活你多少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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