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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_公子歡喜【完結+番外】》第31頁
  相敬如賓。重回終南的韓蟬對他總是秉持疏遠而謙恭的姿態。笑得飄忽,眼神和順,姿態疏離。不會再斜著眼拿話語噎他,不會再挑著眉用目光挑釁他,不會再倚在門邊,隔著狹長的竹簾fèng隙,悄悄遞給他一個慧黠的笑……

  傅長亭的聲音更低,飄忽而無力:“我想一直留著你,留你在終南,一直……”

  可是天底下哪裡有“一直”這回事?真要有了,人們何須在這般雨雪天氣上山參拜?終南弟子們何必日暮晨昏苦心修行?帝王君相又要你這護國國師何用?

  韓蟬抓著傘,閉口不語。

  隱居許久的老道士們出關了。兵荒馬亂百鬼橫行的年頭,不見他們拋頭露面gān兩件替天行道的好事,天下太平江河澄清的眼下,倒是一個個昂著頭仰著臉飄飄然降臨凡塵。論輩分是一個比一個高,高到哪怕是傅長亭低頭拱手稱呼一聲“老師祖”都覺得是佔了便宜。放在從前,尋常子弟更是連看一眼的福分都沒有。就連當年的韓蟬,也不過是聽師父畢恭畢敬地提起幾句。師父也是從師父的師父那邊聽來的。這樣一輩輩口口相傳,都傳成傳奇了。

  老人jīng們出關頭一件事就是把傅長亭叫去大殿,關上門,團團圍著,足足問了一宿的話。為的什麼事?大家心裡都明白。連那樣的孤魂野鬼都敢邁進山門在後院肆意遊dàng了,說出去,終南還有什麼臉面?你別梗著脖子不說話,別當你師父金雲子不在就沒人管你。師祖們老了,耳鳴眼花了,但有的是力氣管你這點事!千年老藤做的拐杖把地上青磚杵得“砰砰”響,震得殿外的人們個個縮緊脖子不敢抬頭。裡面的傅長亭qíng況如何,誰也不知道。

  翌日早課,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傅掌教還是四平八穩的如常面孔。終南弟子們瞟瞟他波瀾不驚的眼眸,再瞄瞄老師祖們不停抖動的雪白胡須,四下寂靜,鴉雀無聲。

  當夜,還是在大殿,不死心的老人jīng們對峙著不松口的傅長亭。

  陣陣怒氣衝天的咆哮與呵斥聲後,殿外的人們聽到傅長亭這般回答:“這是弟子的私事。”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簡潔明了。

  “你……”殿內的青石磚都要被跺碎了。那也是百年的古物啊……

  “此等來路不明的妖孽,留他做甚!“

  “從前,他也是終南子弟。”

  “現在不是了。”

  “既然終南容不下他,我帶他去別處。”

  “你……你說的是什麼混帳話!”有一位師祖當即就手捂心口背過氣去了。

  再後來,傅長亭去了思過崖。身為一教之尊,親赴斷崖面壁思過,自終南開山立派以來,只怕還是頭一遭。大小道子們驚惶不安的議論聲與躍躍yù動的火光裡,他神qíng如常,一步步拾階而上。天明時分,又見他拖著衣袖,慢悠悠從容而下,神qíng方正,背脊筆直。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去過思過崖了。”傅長亭這般跟韓蟬說。輕松的口吻,甚至還帶著些炫耀的意味。總是刻板正經的男人,歪著頭,嘴角上翹,小小勾出淺淺的弧度,幼稚仿佛自認為gān了什麼了不得大事的三歲孩童。

  韓蟬聽得愣住。

  道者依舊笑著,指腹蘸取藥膏,小心翼翼在他臉上塗抹。無論多忙,縱然方才還被師祖們拍桌呵斥,傅長亭仍堅持親手為鬼魅上藥,日日如此。

  “從前,在曲江城……”道者的臉龐靠得很近,近到韓蟬再怎麼垂下目光也逃不開他深沈如墨的眼,“你笑話過我,說我不可能被罰去思過。”

  就為了這個?當年喝酒時的一句戲言?竟然也認認真真地一直記著?

  睜大雙眼,面對正挑起了眉梢滿眼含笑的道士,鬼魅已然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這還是那個一劍將他擊殺的傅長亭嗎?

  傅長亭始終彎著眼笑。恍惚而朦朧的燭影下,天生威武剛正的面容,居然也被暈染出溫柔深qíng的眉目。傅長亭瘦了,下巴上泛出了青色的胡渣,縱然再如何以威嚴肅穆的神態遮掩,眼角下的憔悴與疲倦之色依舊揮之不去。同修行百年的老人jīng們鬥法,不是輕松的事。韓蟬默默在心裡喟歎。

  指尖帶著濃重的糙藥味自額頭下滑至耳邊,曲折猙獰的疤痕生生撕裂了鬼魅清逸秀麗的容顏。道者顫著手慢慢撫過,細致而體貼。最後,俯下身,臉貼著臉,緊緊擁抱。

  “終南是道家清淨地,不容妖祟,這是應當的。”韓蟬納悶,這道理傅長亭怎麼就不懂?

  道者吸了口氣,說:“終南不容你,我帶你去別處。”

  大雪簌簌下個不停,山間曲折迂回的小道已經走到盡頭,再往前是煙火人間。抬著新娘子的喜轎chuīchuī打打不知去了何處。道者拉著鬼魅的手,肩並肩站著。正午已過,天氣yīn沈灰暗,雪花落在傘面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立在村口,透過清冷的空氣,依稀聞見一絲暖暖的飯菜香。

  韓蟬微微掙手,喚回正遠眺前方的傅長亭:“回去了。沒什麼好看的。”

  若是晚了誤了正事,氣壞了老師祖們,那就是欺師滅祖的大罪。

  “不回去了。”傅長亭卻道。

  “胡說什麼……”

  話未說完,只聽傅長亭接著說道:“我們去蕪州,看雨姑娘。現在大雪,正是你我趕路的好時辰。”

  這是越發胡言亂語了。從前只有鬼魅會盯著他的臉色,膽戰心驚觀察,小心翼翼揣摩,不動聲色試探──我下山一兩日,去蕪州看看初雨,可好?

  饒是如此,也總被他斬釘截鐵一口否決──你的傷沒好。

  自此,鬼魅絕了念頭,再未說起隻字片語。

  怎麼如今,反倒是他舊事重提?

  久久不見韓蟬回應,傅長亭也不意外,仍是緊緊牽著他的手,透過飛揚的雪花,望著前方寧靜質樸的村落,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籬笆尖,小院裡頑童堆起的怪異雪人,偶爾匆匆奔過的路人:“之後呢?你想去哪兒?回曲江,或是落葉鎮?再開個雜貨鋪倒也不錯。呵呵……山楂和杏仁是一定要帶走的。那我呢?在你門前擺個卦攤吧,頭些時候興許開不了張,韓公子能接濟些許茶錢嗎?”

  他回過臉來笑著衝他眨眼,微微彎下腰,積著雪花的傘面因而擦上了韓蟬的,一時間,落雪撲上了衣擺,他不急著打理,一徑湊上前,幾乎快要擠到他的傘下,一瞬不瞬望著他。

  惜字如金的男人,竟然也有滔滔不絕的時候,說的還是這樣沒頭沒腦的可笑癡話。放到從前,說給誰聽,誰都不會信。

  韓蟬卻笑不出來。現在是什麼緊要關頭?眼下是胡鬧的時候嗎?師祖們特意下山是為了誰?一眾元老尊長在三清殿守著,大小弟子們在捕風捉影胡亂猜測著,怕是連京城裡也得了消息正風風雨雨地議論著。這樣的時刻,你想的卻是這樣的主意?

  “你可知道,終南的山門,一步踏出,就休想再有回頭之日。”背棄師門,這不是傅長亭該做的事,“你不要你的天下蒼生了?”

  “濟世為民並非只能在終南山上。”道者答得毫不遲疑,顯然早有思考,”人間疾苦,既不在人間,又怎知疾苦?”

  “終南山怎麼辦?”

  “先有終南,後有傅長亭。走了一個傅長亭,終南依舊是終南。”

  “那……赫連鋒呢?”韓蟬攥著傘,死死盯著他的臉,不肯放過任何異樣。

  傅長亭終於遲疑了:“陛下嗎?“

  鬼魅緊繃的臉終於放松了,想說,看吧,一走了之?說什麼騙鬼的話!哪裡會如此輕巧?

  頭頂之上,道者淡淡開口:”去蕪州時,我們可以繞路去一趟京城。“

  “……”直到此時,鬼魅方才意識到他的果決,“你……你不是說笑。”

  “不是。”寡言罕語的傅長亭,什麼時候信口開河過?於傅長亭而言,向來唯有言出必行四字。

  韓蟬是真的說不出話了,喉頭疼得發緊,雙眼瞪得再大也緩解不了眼眶中的gān澀。為什麼?心頭反反覆複縈繞,為什麼這麼做?哪裡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他早已不是名門正派出身的終南弟子,也不是備受師父憐惜師兄疼愛的純真道子,更不再是曲江城裡手握重案秘辛的韓公子。只是一隻鬼而已,失去了修為,燒毀了容貌,毫無用處,毫無價值。只是一隻鬼而已,只能在暗夜潛行,受不得陽光,見不了天日,生生世世畏藏於yīn影之下的鬼。只是一隻鬼而已,何須做到如此地步?

  “我說過,終南容不下你,我就帶你去別處。”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又是一聲歎息,道者低下頭,口氣盡是疲憊,“你說過什麼,我總記得。可是,你卻從不把我說過的話放到心裡。”

  “我還說過,終南掌教沒什麼稀罕。”

  韓蟬被他的眼眸攫住,不自覺回望向他,呆呆看著,呐呐問道:“那什麼才稀罕?”

  “你。”

  風聲,落雪聲,村莊裡隱隱約約的喜樂聲,什麼都聽不見了。仿佛連時光都跟著一同凝固,凝固在道者微微含笑的嘴角邊,凝固在被油紙傘暈染得昏huáng的雪白衣襟上,凝固在方才,有人在他身前絮絮暢談的一刻──

  喧嘩熱鬧的都城也好,僻遠安寧的小鎮也罷,尋一條曲折幽深的小巷,帶著山楂和杏仁,開一間只有半扇門扉那麼大的雜貨鋪。在門前掛一串古舊的銅鈴,在後院栽一棵高大的銀杏,牆角下攀爬著碧綠的地錦,門框邊盛開著粉色的牽牛花。你在高高的帳台後捧著茶盞看屋外的流雲,我在你門前擺一個卦攤,算書生公子的仕途前程,算閨秀佳人的錦繡姻緣,算我們倆的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這樣是不是很好?

  嗯,也許……是吧。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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