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他來,湛雲葳才收回術法。
湛殊鏡登上山亭,看著月色下明眸皓齒的少女,再次覺得她半點也不像個禦靈師。
誰家的禦靈師修行這樣勤奮?還專門修習禁術。
他記得少時在學宮學藝時,因著自己脾氣暴躁,人緣非常不好。
有段時間卻許多人往他身邊湊。
這些人送奇書、送丹藥,張口閉口便是:“湛公子你家妹妹喜歡什麽?”
“近來得了一本棋譜,能帶給你妹妹嗎?”
“山主有沒有說,打算什麽時候給湛小姐定親?”
湛殊鏡一度想將這些人連帶湛雲葳全部掐死,滾遠些,他娘是青陽宗掌門,就他一個孩子,他才沒有妹妹!
後來這些人因為得知湛雲葳修習控靈術,總算安分不少。
仙門王朝大戰之前,湛殊鏡和湛雲葳關系一度不好。
他覺得她是個氣死人的麻煩精,湛雲葳看他是無理取鬧的白眼狼。
但似乎自那次牢裡相見,湛雲葳對他莫名溫和了不少,湛殊鏡卻仍舊不知如何與她相處。
湛雲葳問:“你怎麽來了?”
湛殊鏡這幾日心情起起伏伏,堪稱大喜大悲。得知湛雲葳要去退婚的時候,他覺得她總算有點眼光了。
裴玉京有什麽好喜歡的,修習一個不討喜的無情道,蓬萊的老頭們討人厭,他那個娘更是一肚子壞水。
雖然他不想承認裴玉京長得確實不錯,實力沒話說,但湛殊鏡還是覺得誰嫁給他誰倒霉。
湛殊鏡這幾日在暗中了解意纏綿是什麽,得知以後險些氣暈過去。
但她能完好地回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比起性命,旁的確實微不足道。
這種事情也沒什麽大不了,頂多就是被那瘋狗咬了一口,想想覺得晦氣而已。
對上湛雲葳的目光,湛殊鏡說:“睡不著走走,往年這一日,本來也是仙門誅殺邪祟的日子。”
所有人弟子都會忙上一整夜,不讓邪祟逃到人間禍害凡人。
他這樣一說,湛雲葳心想,今年沒了仙門插手,誅殺邪祟的任務,全在徹天府身上了。
只有今日,天下人惟願他們盡心盡力,個個平安。
她不免想到自己給越大人做的香囊,希望能派上用場。
湛殊鏡也想起什麽,眯了眯眼:“你那鏡子借我一用。”
“你想做什麽?”
湛殊鏡說:“看看靈域中的情況,今夜到底是中元節。”
湛雲葳便將鏡子遞給他。
洞世之鏡一晃,湛雲葳也湊過去看,一開始她以為兄長要看長琊山下昔日的百姓。
結果畫面漸漸清晰以後,一個戴著鬼面獠牙面具,墨袍銀紋的男子出現在鏡面裡。
“……”她幾乎要氣笑了,湛殊境其實就是想看越之恆今晚死沒死?
鏡中,二十四枚冰凌從漫天黑氣中穿行而過,所到之處,邪祟慘叫消散。
最後冰凌匯聚到那玄衣男子手中,形成一條冰藍色的鞭子。
他身上沾了邪祟血跡的地方,顯得十分黯淡。
如今已是二更,想必越之恆已經殺了不少邪祟。待到那鞭子再次揮出,他突然捂住胸口,動作頓了頓。
湛雲葳看得眉頭一蹙。
湛殊境揚了揚眉,看來王朝的靈帝也沒將這狗賊當人看,裴玉京都還養著傷呢,越之恆卻依舊得帶著他的人行走在靈域的暗夜中。
也不知越之恆是不是感覺到有人的視線窺伺,突然抬起頭來。
這一瞬,近乎精準銳利地對上湛雲葳的視線。
他明明帶著面具,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見露在面具外那雙如淡墨色的眸,卻莫名令人心裡一跳。
湛雲葳反手蓋住洞世之鏡,打斷了湛殊境的術法,她有些懊惱,不由瞪了眼湛殊境。
叫他亂看!
洞世之鏡本就不該用來窺視任何人,若是越之恆真的意識到了什麽,她幾乎尷尬得想找個坑把自己埋了。
越之恆會怎麽想?
*
王朝這頭,方淮氣喘籲籲追上來:“沒事吧越兄?”
越之恆收回視線,淡聲道:“沒事。”
“你方才在看什麽?”
越之恆垂眸,收起鞭子,沒有吭聲,意外有些出神。
方淮看他的樣子,也學著他的樣子看了眼那虛空,除了邪祟散去的余燼,什麽都看不見。
因著越之恆戴著面具,方淮也看不出他是個什麽心情。他累得夠嗆,縱然今晚把方家能叫上的人都帶來幫忙了,也頗有種無暇顧及的感覺。
這徹天府掌司,還真不是常人能乾的活。
一直堅持到天明,一行人才有驚無險地回去。
這一晚,折了八名徹天府衛。
啞女迎上來,果然發現越之恆傷口崩裂了,她心疼不已,眼淚都快流出來。
越之恆取下面具,輕輕推開她,平靜道:“沒事,過兩日就好了。”
他面色雖然蒼白,眼中卻莫名有幾分奇異古怪之色。
看上去倒是比前幾日要好些,啞女看出來這點細微的改變,也不由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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