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全是血痕,不知道去哪裡野了一圈,或者打了一架。
然而懷裡鼓鼓的,湛雲葳看見半個餅子露出來。
他說越清落傻,自己何嘗不是。
這也是給宣夫人留的吧?
她在那男孩面前蹲下,盡管知道越之恆看不見她,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遍布傷痕的小臉。
“越大人。”她輕輕道,“別難過,宣夫人和越大公子也曾愛過你們呢。”
宣夫人出去便後悔了,而一步之遙,你們的爹爹,也曾拚盡全力,想要帶你們回家。
少年
命書一頁頁地翻, 眼前兩個孩子的影子很快模糊。
湛雲葳知道機不可失,她要知曉越家深埋起來的秘密,最好跟著越之恆的視線。
於是當眼前景象快要消失時, 她及時握住了越之恆的手。
與那朵冰蓮一樣,這次她沒有落空,她握住了一隻冰涼的小手。
血月下的男孩也很意外, 感覺到掌心被觸碰, 抬眸看她。
可是頃刻間,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掌中那隻手也長大了些許, 化作虛無從她指尖劃過去。
湛雲葳發現自己這次來到了見歡樓,面前站著文循。
與後來那個扭曲的魑王不同, 這是越之恆八歲之時的景象,更貼近蜃境中的回憶。
文循坐在窗前,倒了一杯酒出來, 推給對面的越之恆,他容顏清雋,玉冠束發。
窗外夜風吹著,暗河之下詭譎難測。
文循於萬千邪祟之中,像格格不入的清風明月。
若非他眸色殷紅,湛雲葳幾乎以為他還是個正常的修士。
“喝吧,我要殺你不用費這個勁。”
湛雲葳低眸,看向對面的越之恆,他衣衫被扯得零落, 年紀雖小, 卻十分冷靜。
許是身上鞭痕一抽一抽地疼, 越之恆喝下文循遞過去的酒,借以麻痹身上的傷痛。
文循看著面前不怕死又心性頑強的小子, 良久笑了笑:“不錯,看樣子你能活很久。”
越之恆擦了擦唇,啞聲問:“為何救我。”
“我要你出去以後,替我做一件事,能做到我就幫你離開見歡樓和渡厄城。”
文循視線看向暗河另一頭,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出去之後,我要你找到王朝的大皇子妃,告訴她,讓她好好活著,我既然應諾過帶她離開,便會做到。這世道欠我們的,我終有一日會通通討回。”
湛雲葳若有所tຊ思,聽文循的話,大皇子妃和他之間,有過一段不淺的淵源。
文循視線冰冷:“先別急著答應,我隻給你短短幾年時間。若做不到,亦逃不過橫死的下場,屆時說不定你會後悔,沒有死在今日。”
湛雲葳不由看向越之恆,她知道,這時候的越大人年紀雖小,卻十分有主見。
越之恆在地宮長大,連大皇子妃是什麽都不知道,但他還是應:“好。”
文循將一道印記打入越之恆體內:“天亮之後,我送你離開渡厄城。”
眼前畫面定格在文循的臉上,耳邊再次傳來命書翻閱的聲音。
待到視線清晰,湛雲葳抬眸,發現已經來到了靈域之中。
雨夜,一個女孩在敲藥店的門,夥計剛打開門,她立刻跪下,哀求著比劃,指了指角落裡滿身傷痕的男孩。
夥計啐了一口:“晦氣,臭要飯的,滾一邊兒去。”
女孩被一把推在地上,褐色大門也緩緩闔上。
湛雲葳怕越清落受傷,下意識想要接住她,待從越清落的身體穿過,她方閉上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這都是過去真切發生過的事,後來人已經沒辦法改變。
越清落抹了一把淚,走到角落裡,看著男孩身上的傷,手足無措。
這已經是他們找的第三家藥店了。
越之恆努力吞咽了一口雨水,眼神渙散卻倔強:“沒事,我們去廟裡。阿姊,還找得到過去的路嗎?”
越清落點頭。
兩個孩子攙扶著回到破廟,越清落對著神女像拜了拜,一臉歉疚地將靈果拿給越之恆。
求生的本能讓越之恆有什麽吃什麽,他見受傷的鳥在廊下吃草種,費力過去,也撿起草種往嘴裡塞。
許是運氣還不錯,那也算一味藥材,天亮以後,他的情況明顯好了很多。
兩個孩子就這樣磕磕碰碰,找到了越家。
這時候的越家還沒有搬到汾河郡,而是在齊暘郡的仙山。
出發前,兩個孩子在溪水邊洗乾淨了臉,越清落還小心地用草莖串起來衣衫上的洞。
兩人站在山下,等著傳話。
宣夫人被簇擁著走出來,越清落眼睛一亮,她沒法說話,自然喊不了娘,而越之恆看著宣夫人冷冰冰的眼睛,和她一身縞素,仿佛明白了什麽。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已經許久不曾開口喊過娘。
宣夫人比當初在渡厄城還要消瘦,她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說:“趕出去,我不認識他們。”湛雲葳知道,這時候是越臨淵死後第五年,宣夫人已經徹底崩潰。
兩個孩子隻得下山,越之恆還好,越清落一臉低落,揪著衣衫上的草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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