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女一齊躺在床上,懷著一個共同的秘密。
啞女的床榻沒有仙玉床暖和,但是湛雲葳心裡仍舊溫暖。
她此次回來,原本是想從曲姑娘那裡調查,沒想到越清落先做出了決定。
湛雲葳知道,越清落不僅想幫越之恆,也想幫自己。
世人皆說邪祟之子有最汙濁的血,但她卻從越清落身上看見一顆明亮而溫柔的心。
*
入冬以後,凍死的入邪百姓越來越多,越之恆這幾日原不算忙,但方淮修補結界的時候,卻出了岔子。
方淮的未婚妻夜燕蝶被許給了王朝的一位小侯爺。
夜家做的主,但夜燕蝶亦沒反駁,隻讓方淮別再去找她了。
方淮一直以為他們兩情相悅,如今當頭棒喝。
他長這麽大,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低谷,結界日益薄弱,家裡的陣法大能年老,他沒有足夠強大的陣法天份,方家如同廢子。
同僚嘲諷的視線,沒了靈帝的看重,未婚妻悔婚……種種如壓在身上的大山。
他以前引以為傲的聰明才智,在這種時候派不上半點用場。
方淮心神恍惚,不僅沒有填補好裂縫,還令那處跑了好幾隻邪祟出來。
邊境邪氣四溢。
越之恆收到消息以後,帶著沉曄立馬趕過去,甚至來不及同湛雲葳道別。
好不容易殺了從渡厄城逃出來的邪祟,又帶著人處理乾淨邪氣,已經兩日後了。
方淮灰頭土臉,道:“多謝越兄。”
越之恆說:“不必,我亦欠你們方家。”
“我會打起精神,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你能想清楚便好。”
方淮苦笑道:“如今想清楚了,世間哪有那麽多兩情相悅,多的是一廂情願,自以為是。長相廝守更是難,我會盡快忘記,祖父身子不濟,我需得撐起方家才是。”
越之恆沉默著。
今日就是寒釀節,方淮本來想留下越之恆飲一壺酒,越之恆卻收到指令,靈帝傳召。
兩人對視一眼,方淮皺眉,心裡不免擔憂。
靈帝這個時候找越之恆,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如今恰是多事之秋,靈帝閉關很久,突然出關,本身就透著詭異。
越之恆道:“沒事,且看看陛下有何指令。”
他又對沉曄道:“你命人傳話回府,今日不必等我。”
越之恆隨引路的宮人進宮,這會兒已過了晌午,他本以為去前殿,那宮人卻恭敬彎身:“請掌司隨奴才去陛下的寢宮。”
越之恆冷冷抬眸。
靈帝繼位快五十年,其中有四十年幾乎都在閉關,靈帝衝擊十一重靈脈本身就不是什麽秘密,往往隻以一縷魂形意識的形態出現。
越之恆成為徹天府掌司六年,也沒見過靈帝本尊。
哪怕次次靈帝心魔橫生之際,需要越之恆的冰蓮血來壓製,也只是脫殼的魂靈,並非靈帝本尊。
宮人帶到以後,便退了下去。
越之恆走入殿內,面色如常恭敬行禮:“陛下。”
殿內紗帳翻飛,靈帝宮內遠比宮外還要冷,殿中沒有生炭火,四處擺設透著一股威嚴之意。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紗帳後,竟然端坐了一個人影。
這是靈帝第一次以真身相見,這位傳聞十重靈脈的天才帝王,坐在王座之後,冷冷打量越之恆。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詭異的味道,似檀香,又似腐臭。殿內沒有一絲靈力波動,反而令越之恆的心沉了沉。
以往就算是魂靈,越之恆也能感覺到靈帝的威壓,然而靈帝回歸真身,卻什麽都感覺不到。
哪怕只有一重靈脈的壓製,也是天地之差,如果什麽都感覺不到,只有一種可能,靈帝早已突破十一重靈脈了。
靈帝笑了笑,聲音意外比魂靈之時和藹,卻令人遍體生寒。
“越卿,可還記得東方既白。”
*
沉曄在宮外等到傍晚,才等到越之恆出來。
這樣的事他經歷過一次,生怕越之恆再次重傷,但情況被他想象的好,越之恆看上去並沒有受傷,只不過眼底暗沉,比外面的天幕更甚。
越之恆道:“走罷。”
今日本就是寒釀節,要與家人溫酒吃飯,徹天府臣早已下值。越之恆接過沉曄手中的披風披上,讓他也回家。
回到越府時,已經入夜,天上下著雪,府門口顫巍巍亮著兩盞燈籠,越之恆駐足看了一會兒,沒有去越清落院子裡,反而去了器閣。
越老爺子也聽聞他被傳召之事,他看著面前的長明燈,讓越之恆進來。
“你見到靈帝本尊了?”
“是。”
越老爺子抬頭看他。
這個名義上的長孫,神色冷凝沉靜,肩頭落滿了雪。越老爺子已經年邁,因雙腿殘廢,顯得老態龍鍾,但眼前的青年,高大英俊,遠比當年的自己和長子還要出色。
越老爺子知道越之恆沒有大事不會找自己,他亦聽過方淮鬧下的亂子。
當年選擇越之恆的時候,從沒想過他能走到今日,遠比其他世家子嗣優秀太多,亦遠比想象中還要沉穩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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