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不過看得出來,你平等地尊重每一個人。雖然位高權重,卻從不會恃強凌弱。”殷酥酥看著費疑舟,這是一次,她說出恭維的好聽話,卻完全不違心,而是誠摯地發自肺腑,莞爾續道,“我想,這大概歸功於你們家族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良好教養。”
她這抹笑,不夾雜諂媚和阿諛,故而格外的生動活靈。眉眼間一筆柔色,讓費疑舟聯想到夜半夢驚時風吹簾動,他躺在臥室的床上,偶然窺見的銀河星光。
那一個瞬間,一個念頭如同雨後的春筍,在他心間的荒原冒頭髮芽。
想獨佔,想私藏。
想要這銀河星光,隻屬於他一個人。
費疑舟眸色沉下去,語調出口仍是平緩的,懶漫的,不顯露任何內心情緒。他意味深長地說:“想不到在你心裡,我的形象還挺光輝。”
殷酥酥眨了下眼睛:“難道你不是這麽光輝?”
費疑舟很淡地笑了,不予作答。
如何處置秦媛的話題,大少爺不正面回答,殷酥酥自然也不好再過多地追問,於是不了了之。
邁巴赫行至樟樹巷,平穩停下。
入秋了,午後的風吹起幾片街邊的枯葉,為這繁華都市平添一絲蕭瑟與寂寥。
殷酥酥戴好口罩墨鏡,從何助理手中接過旗袍禮袋,握住門把,側首向身旁的人禮貌道別:“費先生,我先回去了。”複又粲然一笑,揚揚手裡的袋子:“謝謝你送我的旗袍。”
費疑舟微頷首:“再見。”
“再見。”說完,殷酥酥推門下了車。
轉身正要離去,背後又冷不防響起道嗓音,清凌凌的悅耳,喚住她:“殷酥酥。”
殷酥酥的步子驟然頓住,回轉身去。邁巴赫的後排車窗徐徐落下,一張俊美如畫的容顏映入她的眼。
隔著一段距離,費疑舟目視她,眸色沉若深海,紳士而溫雅地說:“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把下周一的時間空出來。”
“下周一的行程安排我還不清楚,可能會有通告,我得回去問問我經紀人。”殷酥酥實話實說,“你有什麽事嗎?”
“周末晚上,你跟我回家見我父母和爺爺。”費疑舟神色平靜,“一切順利的話,周一我們就去公證結婚。”
殷酥酥被驚了一小跳,脫口而出:“這麽快?”
費疑舟搖頭:“不算快。”
殷酥酥:“?”
費疑舟淡淡地說:“如果不是因為爺爺安排我周末帶你回家,周內我就想帶你去領證。”
“……”殷酥酥額頭滑下一滴冷汗,朝他露出甜美的尬笑,“嗯,我明白了。悉聽您吩咐。”
“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麽?”
“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費先生’。”費疑舟深邃的眸筆直凝視著她的眼睛:“老實講,這稱呼顯得生份,我聽著也不太順耳。”
他的話語仿佛一隻雲朵般柔軟的手,緩慢撥過殷酥酥心底的弦。她呼吸滯了下,耳根面頰皆湧上潮濕的熱意。她無意識地屏息,開口時,連嗓音都無意識變得溫柔:“那你喜歡聽,我叫你什麽?”
費疑舟淺笑,玩味戲謔裡不知有幾分認真:“往後你我就是夫妻,除了‘費先生’之外,你大可隨意。”
殷酥酥兩頰的溫度更燙了。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點頭應了聲“好的,您忙,我先走一步”便轉過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費疑舟目送那道纖細背影離去。
車窗升起。
費疑舟閉眼安靜了會兒,繼而薄唇微啟:“讓老四留意一下那個秦媛。”
副駕駛席的何建勤品了品老板這句話,謹慎地揣度再三,試探道:“先生,秦媛幾次三番給殷小姐找麻煩,要不要直接封殺?”
費疑舟眼也不睜地吩咐:“給點兒教訓就行了。”
何助理:“您是說,小懲大誡?”
費疑舟:“剛才沒聽見麽,小朋友挨了打不想找大人幫出頭,隻想憑自己的本事還回去。你把事情做太絕,豈不是剝奪她的發揮空間?”
大老板說話的語氣很淡,但那淡漠裡又潛藏著一絲不甚明顯的寵溺。何助理多精的人,幾秒光景便頓悟過來,笑笑回答:“知道了。”
車廂內隨後便鴉雀無聲。
費疑舟閉目養神,回想起什麽,原本穩定如靜水的心緒,莫名翻起一絲燥。
於是隨手從煙盒裡取出一支香煙,點燃。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神經,暫時麻痹內心的癮。
一根煙抽完,複又燃起第二根。
這一幕透過中央後視鏡被何建勤看見,不由令何助理目露微訝。印象中,先生總是節製有度,從不會這樣一根接一根地吸食香煙。
車廂後排。
費疑舟抬手輕觸眉角,不多時,挑起個自嘲似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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