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殊輕笑:“你就是擔心我,我知道。”
何子殊把一個暖貼塞到小周掌心:“昨晚沒睡好吧?我看看能不能早點拍完,讓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小周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別想著我!”
說完,小周偏過頭去,嘟囔了一聲:“你還是想想陸隊吧。”
何子殊沒聽清,皺了皺眉:“什麽?”
小周擺手:“沒什麽,我說你再看看劇本!”
這場戲稱得上是《天盡頭》的大場面之一,在小巷裡取完火景,拍完群眾戲之後,就到了何子殊的戲份。
在火點燃的瞬間,所有人手心裡都捏了把冷汗。
就連見慣了這種拍攝實景的白英都皺著眉。
更別提從場記板拍下的瞬間,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小周。
為了火燒得快一點,屋旁的樹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乾樹,看著與真樹無異,實則瀝幹了大部分水分,很快就能燃起來。
整個片場都很安靜,只有木柴炭化發出的劈啪聲,聽得格外瘮人。
黑煙、燒斷掉落的枯枝、風中彌漫的刺鼻氣息,那種撲面而來的真實感,被感官無限放大,沒什麽緩衝的時間。
他們在外頭看著都覺得害怕,而何子殊還在屋裡待著。
王野喊了一聲:“下!”
道具組橫在樹樁底部的鋼繩一松,樹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傾斜,堪堪擦過屋頂的時候,“哐當”一聲,重重倒下,打翻了窗台上的花盆,不偏不倚橫在門前,封死了窗。
林秋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王野沒有喊停,眼睛一直注視這監視器。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片場很多人心都吊了起來。
這火…好像都有點大了。
就在這時,王野一揮手:“好,可以入鏡了,跑快點!”
站在拐角的白英立刻進入角色。
楊美珠神色慌張:“快救人啊!那間!就是那間屋子!被樹擋著的那間!人肯定還在裡面!”
說完,因著突然竄起的火勢,她停下了步子,在身旁的消防員與她擦肩過的瞬間,還回頭看了看兒子,依舊沒什麽表情,卻乖乖站在那裡,沒有動。
她放下心來,轉身還想往林秋那邊去,卻被消防員攔了下來。
林秋已經沒有力氣了,煙霧從四面八方灌進來,散的很快。
他手上的濕布、身上的濕棉被突然變得很重,像塊巨石,壓在心口,連吸一口氣,都像是被什麽粗礪的砂石反覆碾磨。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楊美珠的聲音。
很尖銳,一下子扎下來。
緊接著,就是急厲的腳步聲。
敲窗聲、砸門聲,還有讓他離門遠一點的提醒聲。
很吵,卻又讓他很安心。
王野拿著對講機,大喊:“CUT!”
王野聲音剛落下,在一旁全副武裝的機動人員就衝上去,拿著高壓滅火槍把火滅了。
白英他們全都衝了過來,披外套的披外套,擦臉的擦臉,順氣的順氣,喝水的喝水。
被真火熏了那麽十幾分鍾,何子殊眼睛都有點充血,但幸好劇中林秋便用濕毛巾、濕被子擋了大半天,所以也護住了嗓子。
在小周替他擦臉的時候,何子殊甚至還有攔了攔,開口:“可能還要補拍,先別擦。”
從開始到現在,王野沒喊過一聲“CUT”,但並不代表這條就過了,只能證明他的情緒是對的,但細節肯定還有提升的地方,所以後期還要補拍。
為了鏡頭連貫性,先保持原樣是最省心的。
圍在他身邊的一群人聽到這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尤其是白英,確認完何子殊沒受什麽傷之後,歎了口氣。
煙氣把眼睛都熏紅了,還忍著不去動,就為了接下來可能要補拍的鏡頭。
不知不覺間,這人已經是一個足夠合格的演員了。
白英一邊替他攏領口,一邊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開口:“當初叫你接下這個角色的時候,哪裡知道又要挨凍又要火燎的,早知道就給你接個輕松點的,也不至於這麽辛苦。”
白英話說得很輕,眼裡滿是心疼。
何子殊抿著嘴,輕輕笑了,拿乾淨的手背去擦了擦白英灰色羽絨服上的灰塵,是剛剛碰到他身上留下的,輕聲道:“不辛苦啊,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也學到了很多,謝謝姐。”
自進組以來,何子殊一直喊白英為“老師”,這突然親昵的一聲姐,讓白英一怔。
又看見何子殊低頭,輕輕蹭掉了她衣服上的落灰,心尖都顫了顫,道:“等這個拍完了,休息一段時間,不要接戲,這部戲預計七八月份會全部殺青,然後就是上映、提名獎項,剛好也是樂青周年慶結束,到時候看看能不能爭取一個最佳新人。”
“無論拿不拿獎,等電影上映,片約就會來找你,到時候再好好選,第一部 戲是起點,但不能讓它成為你的終點,之後的每一部,不一定非要超越第一個角色,但得讓別人盡可能的看到你的可能性。”
白英說得很認真,何子殊抬眸,也認真注視著她。
白英:“之前沒跟你說,也是怕你有心理負擔,但我和王導都覺得你可以。”
何子殊默了很久,笑了。
他不是一個得失心很重的人,拿到獎項當然很好,拿不到也不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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