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趙錄事差點老淚橫飛。
在山賊的地盤上作戰,他們覺得最好的結果就是全身而退。
可陳寶香不那麽認為,一場小戰結束,她站在陣前大喊:“咱們在場的,哪個不是萬裡挑一的強者?這群烏合之眾遠遠不是我們的對手,難得有此立功良機,眾人聽我號令,斬兩人升官,斬五人發財!”
在場的人都大聲響應,聲音震山,熱血沸騰。
原本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就這麽在她的鼓動下一點點地實現,剿滅山賊之後來清算,他們衙門的傷者雖多,傷勢卻都不重,甚至一個人也沒死。
沒有什麽比實戰更有說服力,也沒有什麽能比得上出生入死的戰友情誼,尤其是在自己沒什麽大礙,領頭的人卻重傷的情況下。
趙錄事和蘇錄事都恨不得給陳寶香磕頭。
去他的關系戶偏見,去他的年紀偏見,去他的男女偏見,他們覺得陳寶香就是整個上京裡最有本事的老大!
張知序看著面前這些錄事一改之前的成熟穩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唾沫橫飛,生怕漏了哪裡,讓他無法體會陳寶香的厲害之處。
他臉上笑意漸大:“陳大人本就是天生的武將。”
“也不知她傷勢如何了。”蘇錄事道,“煩請大人替我們問候問候,待時機合適,我等也想上門拜訪。”
傷勢?
張知序看了看他們身上。
都是九營裡的人,這兩個幾乎毫發無傷,憑什麽陳寶香要受傷?
……
陳寶香傷得極重。
她衝得最前,挨的刀劍自然最多,鮮血淋漓的傷口,沒有縫合,沒有上藥,就這麽被兜在白布裡,從腹上、肩上到手臂、左腿,血色一路猙獰浸染,看不見一塊好皮。
饒只是來監視她的,碧空也看得紅了眼。
“快……”陳寶香虛弱地開口。
她連忙湊過去,以為她要水或者要藥。
結果這人張口說的卻是:“你快把我這副模樣畫下來呈給殿下,先前在山上光顧著氣勢了,這麽重的傷不讓殿下看看我就虧大了!”
碧空:“……”
她哭笑不得,起身想給她倒杯水,卻見門口進來一個人。
張知序儀態很好,發髻衣袍都整齊優雅,邁步而入,像一縷山尖上漂浮的白霧。
但走進來的時候是粗喘著氣的。
他看了床上那人一眼就對寧肅道:“去找師父,順路將府上的藥材都帶過來。”
“是。”
又扭頭對九泉道:“去準備冰塊。”
“再有勞這位姑娘燒些乾淨的水來。”
“還有——”
陳寶香忍不住出聲:“別這麽大陣仗啊,我沒……”
“你閉嘴!”張知序怒斥。
他看著她手臂上那血淋淋的傷口,眼睛都紅了:“上回的傷剛養好,這一大片又疊下來,陳家祖墳上全長馬尾草也不夠你用的。”
“都是做武官的,憑什麽你傷成這樣,他們都還好端端的,衝鋒時全躲在你後頭了?”
“大人……”
“我還沒說完!”
他在她床邊坐下,動了動傷口上沾著的白布,更加惱怒:“西郊外的事不告訴我,去天凝山不告訴我,受傷了也不告訴我,合該疼死你,倒叫我眼前清淨了!”
陳寶香都被罵懵了。
她沒見過這樣的張知序,居然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嗓門還這麽大。
有點想笑,但看他真氣得狠了,她又有點不好意思,眼睛眨啊眨地小聲喊他:“鳳卿。”
“別叫我。”他臭著臉坐在床邊。
她這傷在山上的時候只是粗略拿白布裹了裹,眼下白布滲血,已經跟傷口黏成了一團。張知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帕子沾了熱水給她取。
取開一大片血痂,見著裡頭幾乎露骨的傷口時,他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師父還沒到?”
“應該快了。”九泉低聲答。
他抿唇,將自己隨身帶著的藥先給她喂下兩顆,又將自己的銀針包翻開,撚起一根牛毫針就往她身上扎。
幾個穴位依次落針,這人手法嫻熟,幾乎沒讓她感覺到疼。針一落完,傷口處的劇痛也得到了緩解。
孫思懷就在這時候被寧肅帶了進來,跑得踉踉蹌蹌的,差點被門檻給絆著。
“哎喲,怎麽又這麽嚴重。”他放下藥箱就開始燒針穿線,“你這小女娃也真是能折騰,這可得比上回疼。”
張知序起身跟他見禮,又將位置讓了出來。
傷口被糊上了一大團馬飛草,她動了動,虛弱地道:“好神奇啊,我這胳膊像是沒有了一般。”
“呸呸呸,童言無忌。”孫思懷直皺眉,瞧著藥效差不多了,便開始下針。
嫣紅的血抹得到處都是,孫思懷的手上有,床上的被褥上有,連張知序的下頷上都沾了點。
他好像沒有察覺,隻低頭看著她的手臂。針尖每穿過皮肉一次,他的眉頭就跟著蹙一下。
孫思懷想分散陳寶香的注意,便問:“這誰下的黑手?”
陳寶香恍惚地答:“沒看清,當時四周都是人,我這一刀是從後頭被偷襲的。”
“還有別的什麽嚴重的傷沒有?”
“這兒有一處箭傷,左腿有一處刀傷……頭還被石頭砸了一下,好像鼓了個包。”
孫思懷聽見自己的徒兒呼吸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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