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舉起了屠刀。用暴力,用哄騙,不擇余地利用神明的善良與懵懂,圖窮匕見。
美麗的身體被肢解成一塊一塊,露出下方的森森白骨。
“瞧啊!一副骨頭架子!我就說它是妖魔準沒錯!”
村民們在廣場上架起大鍋,下面用木柴點上熊熊篝火,裡面盛著沸騰的水。
他們將切碎的神軀倒入其中,看著清澈的水被染成血紅,然後蓋上蓋子進行烹煮。
“真好啊,咱們村也能弄到這等天材地寶。”
“可不是嘛,只要能吃下一口,便能延年益壽!”
“這肉湯聞著真香啊,未來我們的日子也算是有著落咯。”
“說起來,你們有誰聽到這靈寶方才到底在問些什麽嗎?”
有一人無聊地開口:“什麽原晴之,難道是柳祭司家的那個小孩?”
無人注意的地方,大鍋靜謐了一瞬,不再翻湧沸騰。
“不知道啊。不過還得謝謝那個小屁孩,讓靈寶蠢到自己走出來找人,要不然我們掘地三尺,都還找不見它呢。”
“是啊,這麽看,他們柳祭司一家被燒死,倒也算死得其所。”
“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又少了三口人分這一碗肉,我們可以多吃不少。”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大笑。
然而還沒能笑完,便生生卡在喉頭。
因為那口坩堝猛地開始了顫抖和哀鳴。
黏稠的鮮血從鍋蓋與大鍋的縫隙中流出,仿佛神明悲痛的眼淚,一滴一滴粘連蜿蜒著掛在鍋壁,滴滴答答,落到地面,匯聚成一條條纖細的血河。
“怎、怎麽回事?!”靠得近的村民嚇了一跳,當即色厲內荏:“快去合上蓋子啊!”
聞言,負責行刑的獵戶們連忙上前,按住鍋蓋的同時,口中還在罵罵咧咧。
“這靈寶不愧是嚇得二娃魂飛魄散的邪物,都這樣了還在掙扎。”
這群分屍了神,又將其烹煮,罪孽滔天的人並沒有意識到。原本豔陽高照的天色已經悄悄暗了下來,太陽躲藏到烏雲背後,藍白的天空轉變為不祥的昏紅,周圍所有生靈的活動都已停止,死寂無聲。
烏鴉從遠處飛下,停留在枝杈上,捎來死亡預告。
終於,在再也見不到一絲陽光後,這口鍋終於轟然碎裂。
沸騰的血水猛地湧出,像是開了天閘。比先前倒進鍋裡的水還要多少五倍,十倍,無數倍,以至於源源不斷,根本望不到盡頭。它們來勢洶洶,將整個村子的地面衝刷成刺眼的顏色。
“啊啊啊啊,這是什麽鬼東西——”
圍在大鍋周圍,準備將其分而食之的村民們猝不及防被卷入這片血海之中,繼而哀嚎著跪倒在地。
他們的皮肉被腐蝕,頭頂抽出黑色的罪惡之線,即刻被清算。
直到此時,知曉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的村民才痛哭流涕,跪倒在地,懇求神明開恩。
“救命,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然而從血水中赤足而出的少年神明卻漠視了這一切。
他身上華貴的白袍被鮮血重新織就,燦金的神之眼眸墮落為邪異的血紅。
新生的邪神站在原地,身後夜紅神龕的虛影從白骨中緩緩浮現,登基加冕的同時滿心茫然。
他什麽也不記得了,隻依稀記得自己要去找一個東西,或者是一個人。只有那個人,才能填滿他皮囊下空蕩蕩的白骨,填補他的空白。
可二次誕生的神明已然忘記了先前的一切。不管怎麽回想,都只能看到一片烏有。
少年垂首,抬起自己的手腕。然而那裡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失去了神之眼的他,再也看不到那一截紅色的因果線。
“是什麽呢?”神明自言自語。
為了尋找自己失去的東西,他在停頓許久後,終於邁動腳步,踏上了前往荒野的旅途。
這便是不為人知的,邪神誕生的始末。
更遠一些的地方,以旁觀者角度看完這一切,泣不成聲的原晴之終於聽見戲曲終末的報幕。
“《夜行記·第一卷·神誕》完——”
第86章
夜黑風高, 黑燈瞎火。
周圍巷子裡的居民區靜悄悄的,唯有梨園燈火通明。
十幾年了,自從那場大火之後, 修繕過後的梨園再沒有開台唱過戲。
為了振興青派,元項明出走,這些年一直忙到腳不沾地。因為按照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除非是他戲技大成, 組建了足夠的人馬, 才能回到這裡, 重新開啟這方塵封了十幾年的老戲台, 向戲曲界宣告青派的回歸。
時間未到,昔日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戲園子逐漸落寞,變成如今冷冷清清的模樣。
直至今日。
火紅的燈籠再次掛上了走廊, 遠遠望去, 仿佛一條紅色的玉鏈。
原晴之一意孤行登台後, 林如花便一直守在台下, 心底滿是擔憂。
她年紀大了,總不像年輕人一樣能那麽迅速地理解新事物,接受新想法。就連剛才翻閱柳文燕的日記時, 都頗有些一知半解, 囫圇吞棗。
不過好在日記還放在這, 於是林如花便起身到屋內拿了副老花鏡,顫巍巍挪來盞閱讀燈, 一邊看著台上的表演, 一邊挑燈夜讀,逐個辨認。
看著看著, 反覆琢磨,逐漸也能品出其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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