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他一直遵守了承諾。”
雲奚輕輕呢喃,像是在回答當年病床上彌留的人。
這具身體裡多年的執念被滿足,無形的酸澀卻彌漫在心頭。
雲家老宅中。
少女目光注視著空間一點,沉浸著記憶的幻影,原本纏繞在指尖的銀白觸手,不知何時已經慢慢往上蔓延了一大截。
“滴答。”
她靈魂和身體像是割裂,面無表情,卻有溫熱的水從眼眶中無聲流出。
猩紅色的邪神眼球轉動。
祂在評估、掙扎。
本能告訴祂,現在的她已經沉浸在了那個人類的回憶碎片裡,是吞噬她的最好時機。
祂也可以趁此機會將她轉化成信徒。
然而,她之前的警告讓祂猶豫,一旦被她察覺……祂不僅沒有新的房子,還會被進一步冷視和毆打。
明明祂算出此時汙染不會被她察覺,但是多次自信滿滿出手被打壓,已經讓祂形成了忌憚的本能。萬一呢……萬一這次和之前一樣?
這是祂第一次被她帶出來、被祂使用。祂有一種預感,若是此時動手被她察覺,祂將再不可能得到信任。
不會有第二次了……不會有第二次了……
古神的殘片第一次出現名曰‘猶豫’的情緒。
細細的囈語在房間中響起,像是無數聲音在說話。
為什麽要恐懼。
螻蟻才會有恐懼!而你是恐懼本身。
吞噬她!汙染她!讓她為她的僭越贖罪!
‘最好不要做小動作。否則,不僅我之前答應的都不算數,我還要揍你。’這是提取模擬出來的雲奚之前威脅的聲音!
自由就在眼前。
讓她成為信徒,她會追隨……崇拜……對你狂熱。
只要侵入她的思維……
各種聲音密密地響起。
猩紅色的眼睛轉了轉,眼中的黑色紋路越轉越詭秘,纏著雲奚的觸手也不斷蠕動,向她攀升,像是要將她整個包裹在自己的繭子中。
直到……看到沉浸在碎片回憶中的人類,淚流滿面。
溫熱的水滴在祂觸手上,祂像是做壞事被人察覺一樣,擴張蔓延的觸手驀然一縮。
纏繞包裹雲奚的觸手猛地收縮回來。
直到發現她還沉浸在回憶中,祂劇烈收縮的豎瞳才慢慢平靜下來,觸手又開始蠕動。
陰詭冷漠的深猩瞳孔轉了轉,盯著眼前的人類,祂像是一隻初生的小狗,伸出了一隻銀白色的觸手,小心又猶豫地去她臉上的液體。
晶瑩的淚珠落在觸手尖端,祂觸手縮回,眼瞳中開裂一條縫隙,好奇地將觸手伸進了縫隙之中。
味道非常奇怪,混雜著人類的負面情緒。
酸澀?傷心?遺憾?又有一絲對其他同類的憤怒。
負面情緒對祂而言是養料,祂合該覺得美味。
但是此時,祂瞳孔轉動,卻一點都不高興。
她在難過。
這個人類在難過啊……
雲奚一睜開眼,就感覺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從臉上滑過。
她表情瞬冷,伸手抓住那節銀白色的觸手。
入手的觸手又軟又涼。
但是她知道,在必要的時刻,它們能變得像刀鋒一樣鋒利,就像破開雲嘯的胸膛一樣。
卻見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又開始輕輕地從她臉上拂過,有什麽水珠從她臉上帶了過去。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原來她哭了麽?
纏著她指尖的紅色瞳仁注視著她,“嘰嘰!”
這是雲奚第一次聽到在現實中聽到祂模仿在神明家園中的聲音。哪怕刻意模仿,原本可愛軟萌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種囈語般的嗡嗡聲,讓人下意識感到眩暈。
但雲奚卻能感覺到,祂並非想汙染她。
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安撫的情緒。
“你在安慰我?”雲奚有些驚詫。
其實她在沉浸回憶中時,就想過祂會不會趁機搞鬼。
套上鎖鏈的狼並沒有成為馴服的狗,雖然因為以前的教訓,再次動手前會猶豫會評估,不會再輕易亮出獠牙。
但她還是得隨時有被反咬的準備。
只是在看回憶碎片時,是意識全沉浸狀態,無法注意外界情況。
她甚至猜想,祂是不是知道這一點,將碎片捧給她時就考慮過這點,但雲奚沒有想到,祂竟然這麽安分,沒有做任何小動作。
混沌的邪神碎片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羞恥、心虛,宛若人類點頭般上下跳動。
再次衍生出兩隻觸手,像是人類擁抱似的環住她,在她背後輕輕拍了拍。
十分人性化的動作了。
雲奚抓著它一隻觸手的手捏了捏,“這次乾得不錯。回去給你修房子。”
祂眼睛裡興奮地綻放開萬花筒一樣紋路,觸手開心地滑過雲奚。
被她捏住的銀白色觸手尖尖甚至帶了一點粉紅。
雲奚目光看向屋內。
不是每個人都能抵抗邪神注視的。
被挖出心臟的雲嘯並沒有完全死去,古神注視比他失去心臟發生得更早,早在第一眼看到古神之眼他就開始向怪物轉化,而怪物……甚至不需要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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