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韞便一直這般入神地想著。
朝會結束之時,便是眾進士入宮謝恩之時。
謝安韞回神時那些進士已經進來了,他冷冷地佇立著,和為首的狀元目光極快地擦過。
他們恭敬地下跪拜天子。
眾臣和天子看著這些進士。
謝安韞在看女帝。
而隊伍的最末端,原本跪在地上的裴朔突然抬頭,雙瞳淡淡掃向站在文臣之列的謝安韞,果然看到他在注視天子。
一些記憶極快地回閃而過。
裴朔垂眼。
他永遠記得,前世被謝安韞囚禁的女帝,是如何死的。
那是皇宮被攻破的一日。
當時,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帝拿劍架著自己的脖子,明明怕極了,卻咬著牙目光堅毅地對他說:“裴卿,君王死社稷,我不能逃。”
裴朔不喜拘束、更不愛朝堂,功名不過隨手一考,絕不為權貴折腰。
臨到最後,他蹲下身來注視著躺在血泊中、已經斷氣的女帝,抬手為她闔上了那雙失去光彩的眼睛。
【裴朔忠誠+100】
第26章 求不得5
瑞安三年,尚書右仆射謝臨因病逝世,其子謝安韞接任尚書右仆射之位。
瑞安四年春,女帝染疾,不理國事,朝中局勢再次天翻地覆。
瑞安四年秋。
秋狩。
女帝及朝中重臣皆不在京中,返回帝京途中,兵部尚書謝安韞假傳聖旨,誘騙神策軍及金吾衛,實則暗中調度其他禁軍,發動宮變,在郊外將重臣和女帝圍住。
謝安韞屠殺反對的大臣,又逼女帝寫下罪己詔,向天下人表示自己無德無能,禪位於他。
三日後,謝安韞登基為帝。
然而,篡位之人既非天授血脈,又非民心所歸,而是明晃晃的謀反。天下人口誅筆伐,坐鎮地方的節度使不服,暴動頻生。
而那女帝呢?
裴朔一共在宮中見過她三次。
第一次。
是在冷宮。
衣衫單薄的女子披著發,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宮紗,曼妙的曲線分毫畢現,她坐在空蕩蕩的宮室中,偏頭望著窗外。
沒有伺候她的人。
她的雙手被縛在身後,連嘴裡都堵了防止咬舌自盡的絲帕,淡金色的鐵鏈從纖細的腳踝一路延伸到床角,防止她逃跑。
之所以防著她自盡,是因為新帝還要以她的性命為籌碼,去挾製那些各地以拯救天子為名義起兵的叛軍。
可她冷啊。
她輕輕發著抖。
窗外有一簇盛開的梅花。
那是這裡唯一的顏色。
她盯著那簇寒梅看了很久,如同一尊美麗的雕塑,察覺到有人來了,才好似受驚了一樣,回頭看向裴朔,眼睛微微睜大。
她認出他了。
這是幾年前那位狀元。
但只要不是謝安韞,她似乎都會很好多,眼底的驚懼消散些許,垂著睫毛縮回角落裡。
這就是天子。
昔日殿試之後,裴朔曾在金殿下跪拜過的九五之尊。
裴朔當時只是誤入此地,他見慣這官產髒汙,無論新帝還是廢帝,一個無能一個暴戾,他皆毫無敬意,留在這官場不過整日混日子摸魚罷了,冷眼看這一出鬧劇。
你方唱罷我登場,無論誰坐這寶座,天下皆民不聊生。
真膩味。
新帝似是看出他越來越輕漫的態度,加之他在朝中屢次諫言不給新帝顏面,言行狂悖無禮,跟誰說話就嗆誰,滿世界樹敵。
漸漸的,他幹了幾年,官位居然又被貶回剛考上狀元時封的翰林院修撰。
別人都笑話他。
說他兜兜轉轉幾年,都白混了。
裴朔心裡卻在嗤笑,他覺得這群蠢貨才是有意思得很,在這樣的朝廷還能捏著鼻子混下去,真是一群糞土,互相不嫌對方臭。
這回,他又頂撞了新帝,被從宮中攆出去的路上,才在被修葺的冷宮裡看到這個被囚禁的女帝。
帝王最後的顏面皆被碾碎踩入泥濘裡了,還被昔日的臣子看見,裴朔僅僅立在門口看了一眼,便這位廢帝的眼底看出了羞憤與絕望。
她精神萎靡,竭力偏過頭,躲避外來的目光。
裴朔脫掉身上的外裳,走過去披到她身上,做這個舉動時,他一直克制地轉開視線,沒有冒犯地多看她的身子一眼。
做完這一切,他抬手對著她行了一禮,轉身出去。
出去時聽到外面守門的侍衛在閑聊。
“這個廢帝也真是可憐,寒冬臘月的,內侍省也不送衣物來,不會把人凍死吧?”
“你都說了是廢帝了,誰還管她死活?”
“唉,其實廢帝長得這麽美,陛下看起來對她挺感興趣的,不過她性子太剛烈了,死活不肯主動獻身,陛下之所以把她關在這裡,有心磋磨她這一身硬骨頭吧。”
“唉,也不知道都到這般田地了,還在倔個什麽,她要是肯主動邀寵,說不定陛下還能給她封個位分。”
“估計還在做著皇帝夢吧。”
“……”
裴朔神色微冷。
雖說對這位帝王談不上多忠心尊敬,但他也知道什麽是正統與綱常,如今王朝腐朽,禮崩樂壞,才真是到了末路。
……
第二次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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