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可不敢說,笑著打哈哈:“陛下洪福齊天,自有上天庇佑。”
他說完就抬起雙臂,對鄭寬一禮,離開了。
只是轉身刹那,面色遽然變得凝重冰冷。
盡管每個人都覺得他該知道些什麽內情。
不管是鄭寬、長寧公主、霍元瑤,還是趙玉珩,都私下裡問了他,裴朔面對他們,一律故作輕松地安撫,為天子做好善後。
但其實。
遇刺之事,裴朔根本不知道。
她沒有跟他說。
無人知道,裴朔忙碌多日之後剛剛回京,就聽聞她遇刺時的感受,那一瞬間,一向遊刃有余的裴右丞,連心臟仿佛都停跳了。
不過,冷靜下來一分析,他猜到這也許是她自己的安排。
他的這位陛下啊,有時事事都愛問他,有時偏偏就有自己的想法。
別人都惜命,她卻比誰都膽子大。
她昏迷的那夜,裴朔就站在書房望著那片梅林,幾乎站了一夜。
君臣關系,既是保護,亦是無形的約束,牢牢囚困住了裴朔,令他可以與她推心置腹如朋友,也令他無法多跨出一步,去詢問那些越界的東西。
偏偏好笑就好笑在,別人都以為他會知道些什麽,試圖從他這裡尋求安心,裴朔無力且無奈,便也裝作自己知道,為她好好安撫人心,以免出什麽意外。
對外依然散漫悠閑、慢條斯理,只是那笑容裡有幾分真散漫,又藏了幾分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她好起來。
她要去見趙玉珩。
裴朔看到她,想問什麽,卻欲言又止,臨行前,她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著他:“裴卿這幾日是不是擔心了?”
裴朔垂睫,“臣知道陛下會沒事。”
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朕就知道,裴卿和朕是有默契的。”
是啊,有默契。
默契到他這幾天都睡不著覺。
男人直起身來,看了一眼被她拍過的肩,又抬頭望了望天空,俊秀清朗的臉在天光下泛著白玉光澤,眼睛微微閉了閉,無奈歎氣。
還能怎麽辦,又不能換主君。
繼續乾著唄。
裴朔本以為天子臥床是張黨的機會,結果那張司空似乎心思也不在朝政上,裴朔便更方便去核查一些事,很快就從兵部檔案裡調取了安西副大都督濮陽鉞的一些信息,以及這些年安西報給朝廷的軍費等。
庭州失陷,不可能是單一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糧草軍資,其次才是雙方將領、兵力、時機決策,此外,還有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原因。
裴朔必須好好查查安西。
他查到在五年前步韶沄成為安西大都督之前,濮陽鉞就已經在安西任職副大都督,按理說,上任大都督被先帝查辦革職,可由資歷戰功皆有的濮陽鉞繼任大都督之位,然而那一年先帝格外器重步韶沄,直接讓她一邊統率鎮西軍,一邊兼任大都督、安西四鎮節度使。
當時,步韶沄三十九歲。
濮陽鉞四十五歲。
步韶沄上任後,首先便是以雷霆手腕整頓軍紀,以軍法懲治幾個部將,殺雞儆猴,甚至有幾個和濮陽鉞並肩作戰多年、感情深厚的老將,她也照殺不誤。
盡管這樣冷酷無情,但短短半個月,安西上下幾萬將士,皆遵她軍令如山、莫敢不從。
濮陽鉞心裡有怨嗎?
裴朔稍稍沉思,又查到,早幾年濮陽鉞全家老小幾乎都隨他遷到西邊,但兩年前,他家人已經來京城居住。
裴朔留意這一點,派人去打聽濮陽鉞的家人具體住在何處,最近可有和誰來往。
宮外是這樣的情況,而宮內,最令所有宮人諱莫如深的,便是趙貴君被賜死的事。
賜死的白綾,是禦前的鄧大人親自送過去的。
如果說一開始還心存幻想,看到白綾之時,趙澄就徹底心如死灰。
他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喃喃問:“我父親他們……怎麽樣?”
“陛下仁慈,不會趕盡殺絕。”
“那我……”
“陛下賜你全屍。”
“她為什麽……不願意放過我。”
他閉著眼睛,眼淚沿著臉頰,一顆顆砸在地上,“陛下以前明明說過……她是在乎我的……”
鄧漪儀態端正地立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神毫無憐憫,只有看著至今都不清醒之人的悲哀。
她平靜道:“不管陛下怎麽之間權衡你家族之事,你都要死,因為你欺騙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帝王,君威不可挑釁,欺君者必須死,任何人都不容例外。”
若天下人眼裡挑釁君威的人還活著,那天子的威嚴也將蕩然無存。
至於其他原因……
其實就算不賜死,鄧漪也知道趙澄活不了了。
陛下賜他一死,其實是想讓他體體面面、乾淨利落地離去,不然等張司空親自動手來滅他的口,他死的就沒有那麽好看了。
畢竟竹君之死,背鍋的是他,崔尚書一定還想當面來問問他,確認兒子的死因,張司空不會允許的,一定會先一步讓趙澄開不了口。
橫豎都是死。
倒不如現在就送他上路。
鄧漪說:“動手吧。”
“不要!我要見陛下……求求你……再讓我見陛下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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