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總有許多無法兩全其美的事。
如果她最先遇到的人是他,如果他不是張瑾的弟弟,亦或是她並不是女帝、不需要肩負責任、她的夫君並不愛她,也許她真的會愛上他,和他遠走高飛。
她也舍不得讓他難過。
否則,她何必隱瞞到今日。
薑青姝並非冷血無情之人,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也偶爾會為了有些人有些事感到開心和溫暖,只是她一直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沉迷其中了。
太清醒的人,終究會傷害癡情之人。
薑青姝強行平複情緒,從袖中拿出一支響箭來,輕輕遞給他。
“對著天空,把它射出去。”
張瑜接過箭,“好。”
他很快尋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放開她,對著天空射了一箭。
嘹亮清脆的響箭聲,回蕩在四周。
以此為訊號,埋伏在深谷之中的伏兵盡數出動。
後來的事,不必再說。
薑青姝計劃周密,絕無可能給對方還手的機會,謝安韞又生生受了張瑜一劍,幾乎敗局已定,京城那邊,張瑾也早已平複了叛亂。
只剩下南苑那邊。
而那邊,趙玉珩早已令趙德成安排周密。
對方誤以為神策軍這邊的武器早已被撤換,連馬匹的糧食之中都下了瀉藥,故而很是輕敵,趙德成的確是故意用損壞的弓箭演了一出戲,在對方完全松懈之事,突然又換上了殺傷力更為巨大的武器,一舉反攻。
謝黨的叛軍,本來已經掌控了官員和宗室作為人質,如果其他人敢輕舉妄動,那麽他們就會殺了這些人,魚死網破。
但出了一個變數。
那就是謝臨。
裴朔和那些被控制的人一起,也親眼目睹了謝臨和謝安韞對峙的場面,雖然謝安韞拿捏了謝臨的命脈,料定謝臨不敢帶著謝氏全族赴死,但裴朔知道,謝臨是不想反的。
在前世,謝臨身為太傅,雖也喜好攬權,也總是提拔無能的謝氏子孫入朝為官,卻從未做過任何不敬君王之事。
他們受到禮儀綱常的熏陶,君臣尊卑,早已扎根在了他們的心裡。
如今活到這個年歲,謝臨早已不求什麽榮華富貴,只求子孫興旺、身後之名光明磊落,不會落得人人唾罵、遺臭萬年。
也許他懦弱怕死,為了全族安危,沒有在謝安韞謀反的那一刻阻止,然而謝安韞稱帝後,他拒不承認謝安韞的帝王之位,絕不行朝拜天子之禮,甚至領著謝氏子孫與之對抗,最後被謝安韞軟禁起來。
反抗謝安韞的謝氏子弟,相繼被殺。
剩下的人,則盡數尊謝安韞為帝。
只有謝臨還不肯低頭。
沒有多久,謝臨粒米未進、滴水未飲,留書一封斥責其子不忠不孝不義,孤零零地死在了屋子裡。
可見謝臨最終還是看清了這一切,裴朔至今回想起來,也有些唏噓,這一世謝安韞到底還是重蹈覆轍了,有些人野心勃勃,不惜犧牲掉一切,有些人卻根本別無選擇,只能淪為犧牲品。
可天下安定,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裴朔趁著那些把守的士兵沒有注意,來到了謝臨面前。
“謝大人。”
謝臨已經被氣得有些頭暈,聞聲抬眼,沒想到居然是裴朔。
裴朔說:“謝大人是天子之師,下官相信謝大人是忠君之人,這一切皆是謝尚書所逼迫,其實,謝大人若要保全謝氏聲譽,也並非無路可走。”
謝臨怔然,“你說什麽。”
裴朔微微抬起右手,將袖子往上拉了拉,隱約有寒光閃過。
這是一把匕首。
裴朔注視著謝臨的眼睛,緩聲道:“謝氏一族,曾有過數任品行賢德的宰輔,也曾有子弟上過疆場、為國盡忠,如今僅出一個亂臣賊子,何以掩蓋這謝家列祖列宗的累累功績,何以影響這百年來的聲名。”
“謝大人心裡明白,該怎麽做。”
謝臨注視著那把匕首,沒有說話。
也許,他心裡隱隱有答案,可是時到今日,終究過於悲涼,難以接受。
裴朔又說:“下官只是區區門下省給事中,人微言輕,但下官可以向大人保證,只要大人能即刻立場,令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看清謝大人的忠心,以陛下之仁慈,又如何會真的誅滅謝氏全族。”
“如此,也能挽回如今的大局。”
謝臨沉默。
許久,他歎了一聲,閉目問:“你以何名義保證。”
裴朔說:“以天子之名。”
是天子親口許諾過的。
謝臨終於明白過來,“看來,陛下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了,她……果真已經是個合格的帝王了。”
裴朔微微一笑,道:“陛下的確早有察覺,謝尚書敗局已定。所以,謝大人今日之行,實屬大義。”
謝臨顫抖著右手,緩緩接過裴朔手中的匕首,握緊在手中,隨後他扶著牆,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好幾次差點跌倒,裴朔連忙伸手攙扶他。
他低聲說:“如果陛下真的能饒過那些無辜的謝氏子弟一命,老臣去了九泉之下後,也會在心裡感激陛下,死而無憾。”
裴朔笑容微微斂去,注視著謝臨。
“下官向大人保證。”
謝臨大笑了起來,連連道了幾聲“好”,隨後拿著那把匕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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