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百無聊賴地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房梁,“我們什麽時候回京啊?今日國子監都開學了,率性堂是考分製,每個月都要考核,坐堂聽課也算分,我曠課幾天可以,曠半個月就太不像話了,先生們一生氣,也許就不給我赴會試的名額了。”
楚青崖坐回書案後,繼續寫他的信,“會試在三月十五,就差兩個月,你能聽多少堂課?等我回去見祭酒,跟他直說。”
她忽地哀歎了一聲,蹬著被子:“我跟你在一起都變傻了!你給京官寫信,自然是這幾天回不去。”
“後日我和陳灌帶五萬靖北軍捆著齊王去幹江,你要是非得回京,就讓緇衣衛跟著。”
她疑問:“你也要去嗎?”
“我不去怎麽辦,讓他們真打起來?五萬靖北軍加上五萬京軍,就是做個門面,陳灌撥給我多少人,我給他原樣還回去。前年江東的叛亂也是我去平的,一個郡王謀反,戰死了幾萬被抓壯丁的百姓,去年他們那兒的賦稅就收不上來,這筆帳我還記著呢。陛下初登基,不好大動乾戈,壞了民生,我想著陣前拿齊王招降,乾江的叛黨就乖覺了,他們充其量湊個十萬人出頭,硬碰硬討不了好。”
他清朗的聲音回蕩在屋中,江蘺歪在枕上聽著,目光移向窗紙,外面漆黑一片。
傍晚下人們把新榻和茶幾抬了進來,又換了被褥衣物,他們臉上的表情隱藏得不夠好,嘴也不夠嚴實,比如那個跑腿去酒樓買夜宵的小廝,他站在花園裡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楚青崖都聽到了,故意和顏悅色地點了他去。
門窗透音,隔牆有耳,還是陳灌的耳朵。
江蘺狐疑地望著他,楚青崖終於寫完信,疊進函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豎起食指放在唇上,眼中帶了絲笑意。
……狗官果然是老油條。
她朝他做口型:“五萬人原樣還給陳將軍?”
楚青崖也朝她做口型:“他想得美。”
他咳了一嗓子,出聲道:“那凍梨化了,快吃吧。”
翌日簷下冰凌消融,園子裡露出衰黃的草地。出了元宵,已是六九天氣,晴空萬裡,略無薄雲,官署裡牽出兩匹高頭大馬,一黑一紅,率領護衛自東向西馳過長街,出城門點兵去。
楚青崖是兩朝天子最親信的重臣,有在外決斷之權,慣行生殺予奪之事,三天前命陳灌調齊了所需輕騎,都是未成家的青年,佔靖北軍三分之一人頭。這些來自各地的士兵自從擊退北狄,就一直在威寧省休養生息,有的在邊城屯田,有的回流至各衛所,雖久不上戰場,但平日操練甚勤,收到都司衙門的軍令,無敢違者,收拾行裝告別同袍來到豐陽城外匯合,預備正月十八隨陳將軍南下。
此行目的隱秘,閣老並未在閱兵時透露,但有陳將軍坐鎮,士兵們都十分安心,畢竟都是從九年前的慘烈戰事裡過來的,很難再有大場面讓他們露怯。
休養兩日,江蘺把城中玩了個遍,什麽新鮮吃食都嘗過了,又在街上搜刮了好些零嘴兒,打算帶回家給阿芷和她同窗分著吃。西北之行順利,仰仗的是薛湛的功勞,人家不但大方地借了她一匹千裡馬,還送了幾個製勝法寶,合該好好謝謝他,但她著實想不出應該如何表示。和楚青崖商量這事,半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小肚雞腸地擺臉色,好像上輩子跟薛家有仇。
最後她還是在集市上淘了一隻西域工匠做的卷發娃娃,雖不值多少錢,卻新巧可愛,回京送給薛白露,又給薛湛挑了個小玉件。
出發那日刮起東風,辰時的太陽剛剛升起,晨曦如火燒,天幕下的曠野一望無垠。數萬士兵在官道上儼然騎行,馬蹄聲奔湧如雷,聲勢浩大,為首的是楚閣老和關押重犯的兩輛馬車。隊伍一日之間向東南行了兩百裡,入夜後在縣城外扎營,清早又拔營,如此這般走了四日,出了威寧行省,自古道穿過坤嶺,往南就是通向盛京的大路。
江蘺坐在車中鎮日顛簸,可比起來時已經舒服了太多,不用擔心劫匪,也有熱飯吃,還有人同她聊天解悶。這晚在山腳安頓下來,楚青崖被請去陳灌的帳子議事,她在篝火邊同杜衡一起烤兔子,聽他侃侃而談烹飪的學問,正在興頭上,一隻手閃電般奪走她的兔子腿,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不是去見陳將軍了嗎?”
楚青崖臉上陰雲密布,“你知道他同我說了什麽?跟我回帳子。”
他把江蘺拉回帳篷,門簾一垂,外頭的聲響立時小了。
“總不會問你榻是怎麽弄壞的。”她又把兔子腿搶過來,咬了一口,“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楚青崖看她態度如此惡劣,沒有半點在豐陽城的柔情蜜意,頓覺自己被騙了第一千次,“你好好想想,上次來這山裡,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鬼話?”
江蘺“嘶”了聲,還有這回事……她都給忘了。
她三兩口啃完兔腿,把骨頭扔到外面去,看了眼識相地遠離帳子的侍衛們,縮回腦袋,抱臂裝糊塗:“你說明白點,我聽不懂。”
他冷笑:“在禾陵我還問你有沒有遇到山匪,你說沒有。昨日山匪頭子給陳灌送了信,質問他為何要在大燕存亡之際離開威寧,據說大燕有個姓明名淵的京官勾結赤狄叛國,騎著快馬逃出關,中軍都督府的薛都督手下一個小校尉滿腔熱血地追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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