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奇怪了,人跑哪個旮旯角去了?總不能是半途被強盜給綁架了吧?
而且都大中午了,怎麽還沒有報錄官來府上送捷報帖?
……不會沒中吧?!
不可能啊?!
會不會碰上哪個和她八字相克的閱卷官,認為她寫得不好?
她策問按保穩的路數來寫,但薛湛說過今年的閱卷官裡有人喜歡別出心裁的?
……還有,她那道詩賦題,是不是寫得太矯揉造作了?
江蘺腦子裡一團亂,嘴巴微張,全身的血都凍成了冰,胸口喘不過氣來,眼前也一陣陣地發黑,握茶杯的手都抖了:“春燕,扶我上榻靠著,我有些站不住……”
“夫人,好事多磨,您別急啊!要不咱們去貢院看看?”
她帶著哭腔道:“我不去,我不敢看……”
卻說江蘺在府中六神無主,城東邊的貢院又是另一種緊張的氣氛。
辰時還不到,貢院外就被來看榜的學子書僮堵得水泄不通,一條街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老也有,少也有,爭相要看誰取了頭名會元、誰是五經魁、誰僥幸排在最後一名上了榜。到了放榜時候,貢院終於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打開大門,先是一隊士兵護著官員們走出來,而後鑼鼓喧天奏起樂,四個小吏將杏榜張貼在南院牆上,忙不迭溜了,生怕被亢奮的學子們擠成肉餅。
杏榜下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要想湊上前從頭看到尾,非得使個泥鰍功不可,還有滑頭的小孩兒,識得幾個字,收一錢銀子專替擠不進去的人找姓名。太陽從樹梢升到屋頂,有人欣喜若狂地大叫,有人失魂落魄地離開,還有人癱在地上嚎哭起來,考生漸漸地散了一半。
巳時剛過,巷口駛來一輛馬車,車上下來一對富態的中年夫妻,作商人打扮,穿著絲綢衣裳。他倆也不叫駕車的侍衛去看,手挽手從人群裡穿過,來到榜尾,抬頭聚精會神地順著一個個名字往前找。
旁邊也有和他們一樣的考生家眷,捋著胡須問:“這位賢兄,也來給兒子看榜啊,可中了?犬子不才,僥幸中了第三十三名。”
楚少棠和柳夫人看得出神,“嗯”了一聲,互相搭話:“你看見了嗎?”
“還沒呢,再找找……”
原來那胡須先生沾沾自喜,見了誰都要問有沒有考中,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兒子榜上有名。他聽見人家沒中,則假惺惺地寬慰兩句,暗自鄙夷;聽見人家中了,但沒自己兒子名次高,則假笑兩聲,誇對方教子有方;可要是聽見人家中了,名次比自己兒子更高,那就要說些掃興的話,諸如“我聽說去年有個會試排名靠前的貢士被楚閣老發現作弊,流放三千裡了呢”。
杏榜共有一百五十四人,楚家夫婦認認真真掃到中間,過了半盞茶,還是沒看到“江蘺”兩個字。
“孩子能參加會試,已經很厲害了。”楚少棠看得眼睛累,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又不像三郎那樣讀書讀到十四歲,全靠自己學。”
柳夫人依舊伸著脖子,“可能還在前面呢……三郎說她判詞比他剛當官時寫得還好。”
旁邊的胡須先生笑道:“恕我多嘴,讀書的和當官的,寫出來的東西可沒法比,犬子在國子監裡總被先生誇,可……”
“相公,你看那是不是!”柳夫人突然指著榜上的字叫道,“‘經魁’是什麽意思?阿蘺的名字前頭有個‘經魁’!”
胡須先生的話音尷尬地停住了。
楚少棠“哎呀”一拍手,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地大笑道:“真的是!中了!中了啊!這孩子真行,居然治的是《春秋》!《春秋》微言大義,可比《詩經》、《易經》要難,她經義題考了第一!我楚家真是雙喜臨門,哈哈哈,夫人,她考得比三郎好多了!是正著數第三個呀!”
胡須先生看那榜上的名次,用正楷清清楚楚地寫著“第三名江蘺,直隸盛京府人”,他就像吃了顆沒熟的杏兒似的,又酸又澀,非得吐顆扎嘴的杏核出來:
“我聽說去年有個會試排名靠前的貢士被楚閣老發現作弊,流放三千裡了呢。”
柳夫人這才正眼看他,“哦”了一聲,“我們家孩子肯定不會。”
胡須先生又對楚少棠呵呵道:“小弟只是想起這事,沒有要掃興的意思。賢兄啊,你親生兒子沒考好,認養的卻考了第三,實在是祖墳冒青煙,羨煞我也!”
楚少棠好脾氣地拱手道:“同喜,同喜。中榜的是在下的兒媳,所以和我們不是一個姓。”
周圍的喧嘩頓時消停了,人人都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楚少棠又道:“鄙人姓楚,犬子不才,就是那個把去年會試排名靠前的作弊貢士流放三千裡的官,弘德元年忝列進士出身。”
胡須先生呆了片刻,霎時出了一背冷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道:“小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抬起頭來時,那夫婦倆已經走出丈遠了。
嘈雜的議論不可避免地響了起來。
“……怎麽可能?女人能考這麽好?”
“好像是有個誥命夫人參加了會試……這姓江的考生就是她?!楚閣老才破了謀逆大案,會不會是陛下授意排的名?”
“《春秋》的經魁啊,沒搞錯吧?還排第三?”
柳夫人忍不住回頭道:“你們怎麽敢胡亂揣測陛下?十五個同考官、兩個主考官裡都沒有犬子,卷子也是糊名製,排名之前都不知道是誰寫的,怎麽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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