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附近找個地方衝個澡,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一一這邊有我看著呢,不會有事的。”秦暔輕聲說道。
慕意清像一個失去靈魂的人偶,木然地搖著頭。她不敢離開太遠,她害怕景初會再發生什麽意外。
秦暔隻好搬出景初來說服她:“一一醒來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生氣,你要是想讓她早點恢復,就聽阿姨的話。”
溫沛握緊女兒的手,附和著秦暔的話語:“是啊,不想她擔心就先照顧好自己。”
慕意清無法反駁,隻好在附近的酒店簡單梳洗一番,換上一身潔淨的衣裳,返回醫院。
景初已經轉入特護病房,身上多處傷口,出血量很大,但值得慶幸的是,都避開了要害部位,沒有生命危險。
唯一比較棘手的問題是頭部所受的傷,導致她暫時陷入了昏迷狀態。
手術後的第二天,景初仍然沒有蘇醒的跡象,醫生進行了全面而細致的檢查,CRS-R(評估意識狀態量表)評估顯示,情況雖然不算非常糟糕,但也不能說是樂觀。
慕意清每天都在詢問醫生景初什麽能醒來,醫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讓她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景初昏迷的第二十八天,慕意清的休假結束了。
在這漫長的一個月裡,她沒有離開過醫院半步,她陪在景初的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所有護理工作都是親力親為,絲毫不嫌麻煩。
也在這一天,醫學上將景初診斷為植物狀態,CRS-R評分依然不盡如人意。
這一年的慕意清的生日,是在病房中度過的,她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愛人,輕輕撫摸著她的手,感受著微弱的脈搏跳動,重複許下曾經許過的願望——希望景初平安健康。
十二月,初雪悄然降臨人間。
正在片場忙碌的慕意清收工後匆匆趕回醫院,在病房樓下,她抓了幾把乾淨的雪花裝進保溫杯裡,帶進病房。
她溫柔地將純淨的雪放在景初的掌心上,景初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景初還是有意識的,慕意清臉上綻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僅僅持續了片刻便消失不見,滾燙的淚水開始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角滑落,綻在景初的掌心,與冰冷的雪水相互交織,融合在一起。
植物人就是如此,雖然有意識,會睜眼、翻身、動動指節,但什麽時候能醒來,能不能醒來,沒人知道。
慕意清低頭趴在景初身邊,無聲地哭泣,除了急救當天以外,她再也沒有落過淚。
此刻,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內心卻變得無比脆弱,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打濕了半邊被褥。
如果此刻景初能夠醒來,一定會溫柔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笑著調侃她:“笨蛋,我在呢,別哭啦。”
慕意清緩緩抬起頭,目光如炬般凝視著愛人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面龐,喃喃自語道:“再不醒我就不要你了。”
四周一片寂靜,沒人回應她。
她撫摸著景初的眉眼,手指慢慢滑過她的眉毛、眼睛和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慕意清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明明是你先闖入我的世界的。”
“景初,你又要再次拋下我嗎?”
一月的天空再次被暴風雪籠罩,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整個世界都被這無盡的白色所覆蓋。
那天,慕意清做了同樣的事情,從片場趕到醫院,將雪放在景初的掌心。
她看著雪在景初掌心慢慢融化,景初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僅僅是一個細微的動作足以讓她激動不已,她再一次在病房裡又笑又哭。
慕意清從口袋中掏出那隻略顯陳舊的 mp3,幫景初戴好耳機,播放著她最愛聽的幾首歌曲。
悠揚的旋律在耳邊回蕩,歌曲播放到“會いたい 愛する人に 會いたいのさ (想見到心愛的人)”時,慕意清無力地握緊景初冰冷的手,絕望地問她:“你不想見到我嗎?”
景初靜靜地躺在那裡,不會開口說“想”,又或是“不想”,只有細微的呼吸聲回應她。
離別前,慕意清俯下身,輕柔而深情地吻了吻她的掌心,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哽咽地問景初:“雪融化的時候,你會醒嗎?”
二月初春,氣溫漸漸回溫,今年冬天降雪次數的很少,最後一場冰雪在悄然融化。
慕意清在片場休息時,凝視著那融化的雪水,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
景初已經昏迷半年了。
醫生曾說過,如果半年內沒有蘇醒,未來蘇醒的可能性將極其渺茫。
極小不代表沒有,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她可以等啊。
只要景初醒過來就好。
她不相信,景初會丟下她一個人。
在外人看來,慕意清並不愛景初。
在景初診斷為植物狀態的半年時間裡,慕意清鮮少去醫院探望,工作非但沒停止,反而越來越忙,頻繁出入各大片場和活動現場。
別人不了解情況,時真大部分時間都在慕意清身邊,她看得清楚。
盡管她姐只在幾次深夜去醫院探望過,但片場間隙,都會反覆要來手機,永遠隻乾一件事——查看景初的心率。
拍戲不能佩戴手表,慕意清只能通過一遍又一遍查看景初的心跳數據,才能稍微緩解內心的不安和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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