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這裡就給她們兩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間,薑林輕輕在陸秋白耳邊說了一句:“希望你別怪我。”
而後拿起一旁的湯藥,含了一杓在口中,捏開對方的下顎,向她喉間送去。
溫軟的唇峰相碰,一點酥麻冰冷的涼意爬上來,薑林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身體的僵冷,帶著一點誘人的柔軟,偏偏這點柔軟的主人此時此刻卻毫無知覺地躺在那裡,仿佛任由她予取予求。
薑林將這一瞬間的雜念驅散開去,繼續將剩下的湯藥喂完。
只是湯藥由於先前那番折騰灑去一半,此時劑量明顯不太夠用,一碗湯藥喂下,人卻不見起色,探探脈搏也覺得危機尚未完全消除。
不過解毒之藥本就不全是什麽常用之藥,這一番折騰下來並不足夠使用,薑林隻得快馬加鞭往京裡趕,此地離京城已經不足百裡,軍隊開拔時限尚久,但單人一騎全速趕路,卻是轉眼便至。
陸秋白感覺自己好像沉入湖底,天光離她無比遙遠,而她是個誤入湖心之人,無法掌控水流的方向,只能任由它們將自己裹挾,一點點侵佔她的鼻腔,抑製住她的呼吸,輕柔地將她裹挾著沉下去。
窒息感帶來的眩暈也漸漸不那麽明顯,意識逐漸陷入混沌之中。
她好像看見自己母親在怪她:“怎麽將自己搞的這麽狼狽?”
強烈的愧疚感侵襲上她的胸腔,她向母親哭訴道:“是我沒用,該做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做成,白向老天偷來這許多時光。”
母親笑著搖搖頭:“無論你選擇做什麽,我都相信你是對的,不要懷疑自己。”
佛寺的鍾聲隱隱約約在耳邊響起,煙霧繚繞之中,她看見菩薩低眉,正是她不敢思念的母親模樣。
陸秋白淚流滿面:“您只是在安慰我是不是?我該如何相信自己選擇的路是正確的?”
菩薩神情柔和,卻並不回答她的任何提問。
“您是我的母親嗎?我不要神佛的安慰,我只要母親和我再說說話。”
可是塑起金身的菩薩永遠不會回應世人,於是幻化之中,陸秋白似乎看見菩薩朝她笑了笑,金身瓦解,還是熟悉的味道,只是她突然驚覺,對方的面容卻始終隱藏在繚繞的煙霧之中。
她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想要看清那張煙霧之後的臉,卻好像怎麽都看不真切。
母親的臉在她記憶之中被模糊掉了。
刻意不去回想,卻沒想到將最親最近的那張臉擱置在了記憶深處,不知是究竟遺失在了記憶的角落裡,還是就此拋卻得一乾二淨。
她怎麽可以忘記母親的臉?
她怎麽可以不日思夜想?
她怎麽敢不將那場刻骨的仇恨時時刻刻劃在心上?
以致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除了遺憾與悔恨,只剩下無能為力的痛苦。
無盡的愧疚裹挾住她,陸秋白覺得心臟猛烈地抽搐起來,猛然倒灌一口氣,從夢境中掙扎著醒過來。
驚醒的那一刹那,她就感覺到唇間含著一抹溫潤,睜開眼看去,正看到一雙低垂的眸子,長長的睫毛撲簌在她臉上,看不清眼裡的神情。
薑林感受到床上之人的微小動作,便知曉對方是醒過來了,連忙抽開身子,想要坐起來。
卻忽然磕到膝蓋,差一點整個人跪伏下去。
薑林有些慌亂道:“抱歉……”
陸秋白鬼使神差地唇間一動,加深了這個意料之外的吻,卻又很快放開,只在對方唇上留下一抹淺薄的潤色,立即消失不見。
薑林似乎沒有想到這樣的反應,心跳似乎都漏過一拍,繼而在胸膛之中宣誓著極為強烈的存在感。
陸秋白本只是莫名其妙的好奇心作祟,沒想到卻勾起薑林那股無名的火。
為她突然的倒地不起,為她的毀約未歸,為她的以身犯險。
薑林如同帶著一點報復似地,含過剩下的藥汁,重重地咬上那個不安分的唇。
第64章 天地立心(八)
預料之外的唇舌觸碰,更添一種擾人心弦的撩撥之感,陸秋白渾身顫栗,僵在榻上不敢動彈。
似乎是察覺到對方的僵硬,那點令人心悸的觸碰一觸即回,快得好似錯覺,如同小貓抓撓心肝,讓人覺得有些癢。
放肆不過一瞬,好像從未有人逾越那條隱形的線,又回到那個彼此尊重、彼此相敬的狀態。
薑林斂目垂眸,將已空的藥碗放回一旁的桌案,仿佛方才的越界並未發生,一派冷靜道:“你醒了。”
說罷還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我是擔心你余毒未消,還是喂不進藥,反正就最後一點了。”
陸秋白強撐著坐起來,也尷尬地岔開話題道:“這是什麽地方?”
薑林冷著臉隻道:“醫館。”
陸秋白見此地陳設陌生,隻當她們是在那什麽谷附近的城鎮,故而就近尋來一家醫館暫時安置。
想到此,陸秋白自然關心起淳安王一行叛軍的後續處理,於是問道:“叛軍都解決了?”
薑林沒好氣道:“解決了。”
往日裡她也總是這般冷言冷語,雖然這會話語裡透露出一點不耐煩,不過陸秋白卻沒放在心上,只因這會對於叛亂的關心多過了其它事。
“怎麽解決的?”
薑林抬頭涼涼看她一眼,輕微撇嘴道:“怎麽解決的你不知道?我以為一切都盡在你掌握之中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