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白輕笑一聲,端起酒盞與她磕了一下:“宋兄說笑了,盧某平平無奇,當不得宋兄這般看重。”
宋牧見她確實醉意上來,不似作偽,再接再厲道:“不知盧賢弟接下來有何打算?”
陸秋白眯著眼睛,莫名其妙道:“還能有什麽打算?既來之,則安之!”
幾人對視一眼,宋牧聽聞此話不由得放下心來,將酒盞裡的酒水一飲而盡,重重放回桌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之意。
陸秋白將這些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底,不動聲色地將這些人的小動作和各中反應都一一記下,隻待日後一解疑惑的那一刻。
這些人各懷鬼胎,一番試探罷,卻並沒有完全對她放下戒心來。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我要回客棧去了。”
文衝攔道:“大人莫要為難小的,宋知州特意交代,要妥妥當當地將您送去州府,這若是出了什麽岔子,小人可擔待不起啊。”
陸秋白眼神清明,厲聲道:“怎麽?若是本官不依,你還想囚禁本官不成?”
文衝當即道:“小人不敢,大人誤會了,那客棧簡陋粗鄙,怎麽配得上大人您金尊玉貴的身子?若有什麽東西落在客棧,小的派人去幫您取來便是,您何必親自走一趟呢?”
第51章 櫛風沐雨(十四)
面上恭敬無比,實際上卻將人架在火上烤,叫人不得不依著她們的安排行事。
陸秋白冷哼道:“若我非要自己回去呢?”
文衝俯首道:“大人莫要為難小的,若是不能將大人安全送去州府,宋知州怪罪下來,小人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贖罪的。”
陸秋白氣勢驟冷,想起上一任監州正是在任上病逝的,起初並不覺得有異,現在想來,確實不太對勁。
這才不過剛剛踏上陽州地界,知州就趕來見她這個新上任的監州,吃過一頓飯,就趕急趕忙地離開,獨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還限制她的行動,不讓她一個人行走。
若說其中沒有任何貓膩,陸秋白是一分也不信的。
哪怕她方才宴席之上分明沒有流露出任何敵意,這些人依舊提防著她,似乎在害怕或是擔心她發現什麽事情似的。
而她最開始被阻攔的地方正在自梳會門外。
難道果真和自梳會有所關聯?
不過現在最要緊還是擺脫她們的強硬控制,且不說她在陽州無根無基,身邊更沒有什麽可用之人,若是現在就被困住,之後只怕會更加舉步維艱。
陸秋白不顧文衝的勸阻,冷眼看著她身後的那些衙役,每當她往前走一步,這些人就隨著她往前一步。
“若我沒有記錯,上一任監州沈任就是在你們豐平縣病亡的,難道文大人是覺得,帶上我的屍體去州府,更好交差?”
文衝臉色頓時白上幾分:“下官不敢,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只是大人獨自赴任,下官怕這一路上恐有歹人,萬一傷到大人分毫……若是不想我等護送,那大人擇選幾個護衛帶上也好,否則便等同於現取下官性命,還請您體恤一二。”
陸秋白冷冷地盯著她,但文衝始終不肯抬起頭,一直保持著那種謙卑的姿態,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叫人軟綿綿地無處使勁。
她挑了兩個看起來色厲內荏的:“就她們兩個吧。”
文衝還道再說,陸秋白繼續道:“本官已經退讓許多,文大人可不要得寸進尺啊。”
最終陸秋白還是得以完好無損地走出縣衙,跟著的那兩人個臉上都是刀疤,一個瞎著一隻眼,一眼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模樣,但她覺得這兩人都只是看上去唬人,不似有什麽真功夫。
畢竟她也和師母學過那麽久的劍,雖然現在為了不惹人注意,有些疏於練習,但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她們竟然妄想以武力控制她的行動,除非是千軍萬馬,否則就是打錯了算盤。
回到客棧之時天色已晚,薑林尚在客棧外接診,冗長的隊伍總算有所縮減,遠遠地陸秋白就看見她微鎖眉心的側顏,雖然神情柔和,但仿若與周圍的一切都隔著一層屏障似的,並不完全相融。
待走近些薑林才發現她,一眼便看到她身後跟著的尾巴,不動聲色地只是問了一句:“你回來了?”
陸秋白淡淡“嗯”一聲,沒有多說什麽,就在她身旁坐下,接過她手中的筆墨,如昨日那般替她記錄醫囑和藥方,一下就將義診的效率提高許多。
跟隨她的那兩人面面相覷,站在她旁邊就好似兩尊惡煞。
“你們二人離遠些,不要嚇到老人家了。”陸秋白側頭說道。
那二人互相看一眼:“大人,這……”
陸秋白冷笑一聲:“怎麽,文大人叫你們跟著我,不是聽我命令的嗎?”
那刀疤臉反駁道:“文大人是叫我二人保護大人安全,護送您到州府……”
陸秋白面露寒色,冷冷看著那刀疤臉。
眼見陸秋白就要發作,瞎了一隻眼的那人連忙將人拉住,打斷她後面的話,致歉道:“大人勿怪,是她沒有聽清文大人的吩咐,我二人退開便是。”
說著就將人拉到幾丈開外的地方,隻遠遠地守在攤子附近,左右陸秋白的動作也盡在她們眼中,這個距離若有什麽情況她們一樣也能反應。
很快排隊待診的人隻余下十數人,隊伍很快縮減,客棧外也亮起橘黃色的燈籠,照亮這一方小小的角落,二人配合無間,隻時不時互相交流著什麽,看上去正是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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