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白趁機與她們講明身份,聽她們要回去複命,請她們帶自己一道,去見一見本地的知縣。
領頭的衡量一番後勉強答應,小船剛卸完這一些乾糧,恰恰能再容下一個身材瘦小的人,薑林擔憂地看著她:“萬事小心。”
陸秋白點點頭:“你也小心。”
知縣此刻就在上遊,指揮僅有的這些人手往河裡填沙包,試圖能夠自此截斷這裡的大水。
但是人力何其微小,沙袋都快要捉襟見肘,滔滔洪水依然沒有止歇之勢。
身為知縣的鄧尚看著難以止住的大水,不由得罵出聲:“一群天殺的。”
忽然一個下屬過來稟報:“大人,新任的監州大人前來求見。”
鄧尚莫名其妙道:“什麽監州?監州跑這裡來做什麽?”
陸秋白從那下屬身後出來,自我介紹道:“鄧大人好,我是新上任的監州盧柏,還未去州府報到,正途徑你縣,剛巧碰上這大水。”
鄧尚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那個接任的監州,據說是京裡來的,還是新科的舉子。
“真是不巧了,大水堵了監州大人的去路,若有什麽難處盡管道來便是。”
聽她嘴裡一股火藥味,說起話來有些嗆人,陸秋白也不惱:“我倒沒有什麽難處,只是想看看知縣您可有什麽難處?若有需要,盧某願助您和縣裡的百姓一同渡過此劫。”
鄧尚接道:“那還真是多謝大人,只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手,盡快將這兒堵上,不能繼續淹下去了,我已經向州府去信,但巡撫帶兵過來少說也要半日,怕只怕雨勢更大,到時候多少人來也堵不住了!”
陸秋白光聽她抱怨了,並沒有說到關鍵信息,於是問道:“據我所知,陽州雖然多雨,但這樣的大水也算是幾十年未有,難道之前年年小澇,從未有過任何準備?”
“再者我記得,去年朝廷還曾撥款加固過陽州各地的河堤,為何……”
鄧尚回頭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反而道:“大人難道不知?”
陸秋白問道:“我要知道什麽?”
第54章 櫛風沐雨(十七)
“沒什麽,不過是修繕河堤的材料和工匠不足,強度不夠罷了。”
陸秋白還道再問,鄧尚卻說:“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責,而是解決江水倒灌的問題,否則都是空談。”
陸秋白雖然沒有治水的經驗,但好在提前有所準備,得博覽群書之賜,她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前朝應對這樣的大洪所能采取的有效辦法。
所謂堵不如疏,既然強堵難以短時間內解決這個問題,那最好能夠配合疏通,讓大洪能夠盡可能地改道從別處回歸,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鄧尚的實際調配經驗配上陸秋白制定的理論,兩人很快就暫時性地制定出詳細的計劃將水流引向一處,這樣不至於任由它淹到隔壁縣去,有她們在這裡疏堵,下個縣的壓力會小上很多。
待到州府派人過來,才算是徹底將這一場大災平息。
但是陽州共有六個縣被大水衝了堤壩,種下不過一季的青苗都被淹壞,幾個縣的百姓災後的生存便又是問題。
且不說靠田吃田的農民失了今年的收成,全家都要餓肚子,就是本地官府自己囤的存糧也都被大水淹了,無法自給自足,只能靠其它地方有多余的調過來,還需要朝廷撥款賑災,幫助這幾個縣的百姓度過這個難關。
否則一旦賑災不及時,人在餓肚子的極端情況下,為了活命沒有什麽做不出來的,那時要是產生民變,事情只會變得更加不可控。
即便極力挽救,這場大洪也依然奪去不少人的生命,洪水退去之後,哭喊之聲不絕於耳,被水淹沒浸泡的家中無米可食,無柴可燒,哪怕僅僅最平常不過的飯食,在此刻都成了奢侈。
身為監州,陸秋白也有責任向朝廷上報陽州的情況,雖然照例來說州府那邊應該也會上報,但她多少是親歷之人,所知更為詳盡,角度也許更為細致,能與州府的上報互相補充。
仔細摸清附近幾個縣的受災情況之後,陸秋白將她們的情況一並寫進信裡,就是暫時沒有官印可蓋,她無法直接上正式的奏章,只能先蓋私印,加緊先往京裡送去,待拿到官印,補上正式的奏章也不遲。
在她的預想裡,朝廷的賑災應該很快就能到,畢竟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陽州也算是半個魚米之鄉,這裡良田集中,若是不及時挽救,只怕還會影響來年的收成情況,不能不重視起來。
誰知道賑災糧卻遲遲未到,連賑災的銀錢也絲毫沒有消息。
陸秋白覺得奇怪,難道是宋知州那群人在背後搞鬼?
不賑災對她們能有什麽好處?
顧不上先前那場莫名其妙的鴻門宴,還有她們對她隱隱透露出來的敵意與戒備,陸秋白準備立刻加速前往州府,正式上任,接掌官印再說,如此才能知曉更多個中情況。
這時候薑林卻決定要留下來。
“現在受災的幾個縣裡正是需要醫者的時候,我不能離開。”
陸秋白本想說這裡危險,薑林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也道:“你有你的責任和要為之盡力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責任和必須我去做的事情。”
陸秋白呼出一口氣:“那你萬事小心,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薑林點點頭,看著她道:“我是醫者,自然知道保養自身,倒是你,不要陷進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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