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已經在眾臣面前表明過身份,眼下並不需要完全女子化的衣裙和發式來彰顯自己的女子之身。
長期的男子衣袍打扮,讓她早已習慣了這種簡單利落的穿著層次以及不需要太多花樣的束發。
忽然之間讓她換上繁瑣的衣裙束帶和花樣繁雜的發髻裝扮,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行動總會不由主地扭捏拘束起來,太過隆重的發飾也會壓得她難以思考。
輕便簡單的衣袍穿起來更加的自在,不會時刻覺得被這些外物拘束到正常的行動。
那日上殿特意做女子裝束本就只是為了間接告知眾人她的身份,眼下這個目的已經達到,現在的裝束選擇更多地只是出於自己的感受,而非為了掩蓋身份或是顯示身份。
陸秋白手執玉笏,照常踏入宮門,同一眾朝臣共在乾元殿外等候殿門大開,尋常這種時候,路上遇到的同儕總會或客氣或熱絡地同她打個招呼,在等候的間隙也總會閑聊一二。
今日卻有所不同,這些人見了倒如同見了什麽怪物似的,不約而同地避開她三尺以外的范圍,好像生怕碰到她,看到她目光注視的那一瞬間都紛紛把臉別開,假裝沒有她這麽一個人。
一直到進殿之前,都沒有人同她說一句話,打一聲招呼。
對於這番情形她心中已有預料,只是真到這種時候,還是難免有些不舒服。
隨著內官的宣唱,眾臣們收起懶散隨意,列好整齊的隊列,在殿門大開之後,依次上殿。
群臣匍匐,山呼萬歲,一系列禮儀流程之後,方才開始今日的早朝。
現下亟需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崔氏謀反,內閣首輔之位空懸,誰能接任此位?
不同於之前有順理成章接任的人選,這一次大家心中卻是看法不一,爭論不下。
除此之外,皇帝年幼,課業也不能落下,太傅一職同樣需要才德兼備之人來頂上。
另外還有崔氏造成的諸多空缺,而今快要入冬,邊境的騷亂不斷,蠻夷各部蠢蠢欲動,邊境的軍隊也亟需填補軍需物資,以捱過嚴寒。
與此同時還有即將到來的冬至祭天大典,也需要開始著手準備起來。
好在今天除卻東南遭了汛災,需要朝廷資助過冬以外,其余各地收成尚算可以,不至於使財政崩潰,入不敷出。
加上剿滅崔氏反賊之後,國庫一下子充盈許多,尚有余力分到之前許多因為缺少銀錢而不能辦成的事情上面。
諸多雜事議畢,日頭也逐漸掛上中天。
唱儀的內侍再三問過諸公還有無事情要奏的時候,才終於有人再次持著玉笏出列。
“臣,有本啟奏!國子監祭酒盧柏,偽造身份,混入科場,堂然進殿,罔顧禮法,欺上瞞下,請陛下治其欺君之罪,以正視聽!”
彈劾的禦史大義凜然,自他之後,無數的大小官員陸陸續續站出來,清一色道:“臣附議!”
陸秋白垂眸站在原地,神色自若,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看著滿殿一致請求將陸秋白治罪的文武百官,高坐龍椅的幼帝心情複雜地開口:“朕……”
蕭妧雙眼微眯,神色危險地盯著小皇帝,耐心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小皇帝似乎察覺到了身後如針似的目光,喉結微微滑動,話在喉間繞了一圈,最終只是說:“容朕再想想……”
底下的禦史不依不饒道:“女扮男裝混入朝堂,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千百年來聞所未聞,為禮法考慮,請陛下立做決斷!”
小皇帝弱聲弱氣道:“愛卿說得是……”
卻聽得身後一聲冷哼,小皇帝立刻噤聲,站起來向身側躬身行禮。
蕭妧自簾後站起身,重重的珠簾發出些許碰撞聲,她的聲音明亮而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怎麽?諸位愛卿是覺得,女子不可以上朝進殿嗎?”
太后開口,諸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眼下攝政之人正是一個女子!
那禦史頓時汗流浹背,找補道:“太后您自然是不一樣,但自古以來就沒有女子科舉入朝做官的道理,眾臣們皆是男子,這……同殿上朝,男女共處一堂,於禮不合啊娘娘!”
兩側侍立的內官將珠簾卷起,露出一張威儀十足的女子面龐來,蕭妧自簾後走出來,群臣紛紛俯首,不敢抬頭直視。
除卻陸秋白身姿無所變化,其余人盡皆躬身斂目垂眸,做回避狀。
蕭妧冷然掃著眾臣,笑道:“怎麽?哀家也是女流,哀家現在也和你們共處一堂,卿家們是覺得,是要哀家離開這個朝堂,還是你們——離開這個朝堂?”
群臣齊道:“臣等不敢。”
蕭妧冷笑道:“不敢?我看你們敢得很,看來卿家們是對我有諸多不滿,既然如此,哀家這個攝政太后是不必繼續垂簾聽政了,就讓我兒自挑大梁吧,大俞的國運,就交給他了。”
小皇帝心頭忽然閃過一絲興奮和些許不安,就見群臣紛紛伏地叩首道:“娘娘不可。”
蕭妧話頭一轉:“既然如此,那便是說女子立於此也並無不可,我可以,陸秋白自然也可以。”
禦史硬著頭皮道:“即便如此,此人欺君之罪亦不可免,國無法不立,即便是皇親國戚也要遵守我朝法度,更何況欺君之罪,罪同謀逆,當滿門抄斬,誅九族,娘娘萬不可罔顧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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