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妧對此也是十分意外,崔氏之膽大妄為她也不是沒有預料,但布局如此之細致卻是她不曾想到的,若非有人提供線索,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些人竟敢在茶馬市中做手腳。
不過如此一來,許多事情倒是說得通了,曾經調查到的一些碎片一片片拚接,在她們面前變得明朗起來。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徹徹底底地翻案,以此為引,將崔文海推到案前,以明其罪。
崔文海如今已由群臣作保,釋放出獄,可以在家中候審至案子結束,崔氏門生如今遍布朝廷各部,如何與這些人抗衡確實是一大難題。
加之陸秋白身上的淤痕這般明顯,蕭妧也很快從陳茵口中得知她今日入宮之前所歷的艱險。
崔文海既然已經對她起了殺心,那便不會善罷甘休,大理寺獄於她而言已經不安全了,而她們也沒有了可以等待的時間。
最終她們商議之後一致決定,明日早朝之上便直接先發製人。
現在最需要爭的就是時間,誰先開口誰便掌握了主動權,崔文海現在一定也很著急將陸秋白的身份扣實。
“今晚你就住在宮中,大理寺獄是待不得了。”蕭妧眼中閃著寒光,這些朝臣一個個的都不聽皇家的話,更視朝廷法度為無物,也是時候變動一番了。
陸秋白卻有些遲疑:“娘娘,外臣留宿宮中,恐怕不合宜吧?”
皇宮內苑一向戒備森嚴,其中居住的也大多都是皇室女眷,從不曾有過內苑留宿外臣的先例。
且不說安全的問題,只是就禮法上而言,恐對聲譽有所損傷。
只是聽得這話蕭妧卻笑了:“卿本女子,緣何拘泥於這般禮法?這些條條框框,本就是他們為了框住內宮之中的女子而設定的,再說了,明日之後,卿就將以原本的身份示人,如何還有什麽流言蜚語不成?”
陸秋白這才茅塞頓開,雖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但她依然總是以慣常的思維去考慮自己的應對,倒是少了許多還有的敏銳,反倒是蕭妧看得透徹。
“今晚你就在壽寧宮歇下吧,我命人給你收拾一處偏殿出來,先將就對付著,總比獄中更令人放心些。”
陸秋白自是謝過。
蕭妧又道:“我們說了這半天,怎麽不見你問問薑林在何處?她可是為你擔心得很,你卻不關心一下她的處境?”
陸秋白聽太后主動提起,方道:“想來定是娘娘有別的要事交代給她,罪臣如何能夠輕易過問?”
蕭妧倒是輕笑了一聲:“你這一張巧嘴,當初瓊林宴上就是這般能言善辯,沒想到……”
當初不過是略起過一些愛才之心,眼下蕭妧看她是越看越喜歡,更加不舍得折了這個好苗子。
當即也不逗她了,向著外間道:“好了好了,進來吧,哀家承認,此前是故意將薑林支開,好叫她清醒一些,也是為看看你究竟想做什麽,只是沒想到竟是這般。”
說話間進來兩個女子,一個是薑林,另一個卻是個形容綽約的貴人。
第88章 玉汝於成(一)
陸秋白正要參拜,卻被一雙手輕輕扶起。
蕭妧介紹道:“這是太妃鄭嬋。”
二人相視一笑,鄭嬋溫聲道:“不必拘禮。”
蕭妧旦見薑林自來後這一雙眼幾乎就要粘在陸秋白身上,便道:“說這半天,我也乏了,你們也都下去歇息吧,有什麽事,隨時遣人告訴我。”
如今已是深秋,夜裡的寒氣漸漸變得深重,宮裡這會已經備上了炭火,因著前日裡在牢中受了風寒,這會也不過初初有所好轉,但還算不上全然無恙了。
薑林自宮人手中接過熬好的湯藥,滾燙的藥液尚且冒著熱氣,一時倒也不必著急服用。
太后既然有心照顧,即便只是說著讓她們對付一宿,其實也將各類所需吩咐了個細致。
室內燒著一點銀絲炭,溫度正是合宜,不過坐了這會子,陸秋白已經昏昏欲睡起來。
薑林掀簾進來,見狀道:“且再等等,喝了藥再睡。”
陸秋白抬起頭,如絲的長發滑落在肩上頸前,明亮的燭火襯得人肌膚雪白,她揉揉發昏的腦袋,輕笑道:“好,都聽你的。”
屋裡燃著好聞的鵝梨香,衝淡了不少藥汁的苦味,嗅起來甘甜非常,薑林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便看到一旁架子上懸著的絳紫色衣裙。
因著明日的計劃,陸秋白自然也要另作釵裙打扮,如此才更有說服力與衝擊力,考慮到她目前的官階品級,太后著人準備的衣裙甚至連服色都考慮到了。
陸秋白見薑林忽然靜下來,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深色的衣衫在燭光下看著格外沉重,她狀作輕松地笑笑:“許久不曾做女子裝束打扮了,想來還覺得有些不大習慣。”
薑林聞言安慰道:“明日我幫你梳妝。”
陸秋白收回有些悵然的目光,輕輕笑道:“好。”
手中的墨色將最後的字眼勾勒完成,控訴當年之事的奏章揮筆而就,平靜地敘說著曾經的血淚,陸秋白放下筆,只等時間將紙張中氤氳的水汽帶走,變成揮向敵人的利刃。
薑林靜靜地看著,這篇奏章如同抽走了她三分精魂,寫完的那一瞬間,她感到陸秋白整個人好像都輕松了不少,也忽然變得有些陌生,有些遙遠,其中好像多了一些她不曾見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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