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你兩句還不成了?”
“嗚嗚……”
“好了好了,又不是真說你,別哭了啊!”到底舍不得,李攸燁把她摟在懷裡,耐心哄著,同時低頭檢查她有沒有傷著碰著。棲梧委屈地窩在她的肩頭,兩隻胳膊緊緊圈著她的脖子,不給她看正臉,同時嘴裡一直“嗚嗚”的哭不停。
平時她也不這樣的,李攸燁是真急了,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告訴爹爹,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嗯,腿痛痛……腳也痛痛……哇……”
李攸燁一聽,趕緊把她褲管拉上去一瞧,隻見蓮藕般的小腿上靠近膝蓋的地方有一塊紅紅的印子,像是被什麽擦到了,而露在木屐外的腳趾頭也紅了一塊。
“這是在哪兒劃的?”
“那兒!”
李攸燁看她告狀似的地指著剛才站過的強墩,一時無語,趕緊把太醫叫過來,抱她回殿裡,盯著太醫上完了藥,把她擱膝上摟著,低頭吹吹小腿上的傷,“還疼嗎?”
“嗯!”
“好端端的你跑後面做什麽!受了傷還在那兒玩水,你怎麽這麽大的癮呢!”
“我看不到星星了!”
李攸燁停了停,“你爬那麽高就是為了數星星嗎?”
“嗯,”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又大哭起來:“可是我沒有數完,它們太多了!!”
李攸燁有些哭笑不得,感情罪魁禍首在她這裡,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好了好了,沒有數完就沒有數完!咱們不數了,不哭了啊!”
“不要!!”
李攸燁有點沒轍了,“你是不是擔心數不完爹爹就不陪你玩了?”
“唔……”
“好了,你告訴我,你數了多少個?我看看夠不夠陪你躲貓貓行不行?……四個?五個?不改了嗎,行,那就五個吧,有點巧哦,剛好夠今天躲貓貓的數……”
“萬歲爺,該上朝了!”
五更天不到,李攸燁照例被一聲輕喚叫醒,下意識地摸摸旁邊被褥,女兒還在,正睡得香,心又落回到了實處。抖抖精神,撐著疲憊的身子從床上起來,穿好衣物,便打發人去準備上朝。
一路上忍不住反省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自從上次出遊以後,自己似乎就沒再好好陪過女兒,一是宮裡積壓了太多的事需要處理,實在騰不出時間來,二是宮裡畢竟比不得宮外,規矩繁瑣,從出遊一路上的朝夕相伴,到現在一天也見不了幾個時辰,女兒心裡有落差是在所難免的。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是她無可奈何。
“棲梧,你想不想要個娘親?”
次日晚間,抱她來到殿前的台階上,裹著被子席地而坐,李攸燁認真地問出這個思考了很久的問題。
火盆被放在下一級台階上,因為懷裡抱了個手爐的緣故,小公主稍一動彈就會把被子撐開,李攸燁得時不時地給她重新捂好。
“唔?”此時聽到爹爹的問題,棲梧滿臉迷惑地抬起頭來。
“就是說如果有個人像爹爹這樣疼你,每天陪棲梧玩,摟著棲梧睡覺,你會不會喜歡呢?”她把一個完整的栗子咬開一個缺口,肉掏出來遞到女兒嘴邊。
“喜歡啊!棲梧喜歡爹爹!”小公主一口咬住栗子,想都沒想就高興地回答,李攸燁懷疑她根本沒聽懂意思,手指勾去她嘴角的糖屑,說:“我說的這個人她不是爹爹,她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像娘親一樣照顧你,你也願意嗎?”
“???”
“你看懷仁他都有爹爹和娘親兩個人疼,你隻有爹爹一個,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知道!”小公主很乾脆地說:“因為棲梧的娘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懷仁的娘親在家裡!”
“等棲梧的娘親回來了,棲梧就也有兩個人疼了!”
“……那萬一棲梧的娘親回不來了怎麽辦?”
“那棲梧就去找她。棲梧去問賣年糕的老奶奶,我的娘親在哪裡?賣年糕的老奶奶就告訴我,娘親在那個地方,棲梧就騎著大馬去找,如果遇到大河,就去坐大船……”
李攸燁沒發現女兒小小年紀還是個十足的樂天派。聽她為自己假設的種種情境,雖然旅途波折了點,但無一例外都是以能找到娘親為前提的,仿佛能找到她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這說明她是知道自己有娘親存在的,而且為此深信不疑,如果自己貿然塞個陌生人給她不知道會起到什麽樣的效果。李攸燁咬了個栗子放在自己嘴裡,開始重新思量先前的問題。
“……唉,算了!”
越想越心煩意亂,乾脆不想了,李攸燁把手中的栗子殼都扔到火盆裡,拍拍手站起來,“你乖乖坐著,不要動,我再去端個火盆過來!”外面實在太冷了,一個火盆根本不太管用。
當她從殿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女兒裹著小被子一個人坐在台階上,吃她預先給她剝在那兒的栗子,火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有些長。長到有些模糊片段從記憶中溢上來,無論如何去剪也剪不斷。
棲梧的被子滑向一邊,仍渾然忘我地吃著香噴噴的栗子,這些都是爹爹讓人從安陽帶回來的,隻因為她愛吃,李攸燁便讓人千裡迢迢地從北疆運回來。李攸燁看著這幅畫面,對著無邊的夜色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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