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智到幾乎讓人恐懼。
她險些忘記了,她不是普通人。
司徒清瀟問:“上次盈太妃薨逝時,我說到此為止,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事情有變,計劃有變。”
人人皆知,司徒雲昭的行事就是如此,如若不去觸犯她,她必定與你相安無事,一旦傷害她,她就會斬草除根,根本不留余地。
可當真司徒家無辜的孩子受害時,一時一刻間,又豈是那麽容易接受的。司徒清瀟冷笑著,就像是刻意去刺她,“你關心的,恐怕不是朝政和皇上的江山,而是你手中的權力。”
司徒雲昭心中是狠狠的窒痛,司徒清瀟的每一句話都幾乎要把她撕裂了。她胸口起伏了一下,聲音都有些顫抖,像是刻意的自暴自棄一般,將話說絕,“是,我就是為了我的權力,盈太妃從前在后宮作威作福,後來又竟然把手伸到了前朝來,勾結中書令,妄想讓景王也分一杯羹,這前朝是本王一個人的,誰妄想碰誰都會死。”
司徒清瀟心中發涼。
趙王府女眷孩童痛哭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如今又加上了景王府。
從趙王,到景王,司徒家的人,下一個,不知該輪到誰了。
洛兒沒有說錯,如若讓出皇位,她只會殺光司徒家的人,司徒雲昭實在太過心狠手辣。
司徒清瀟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司徒雲昭,你告訴我,你的血是不是冷的?那是我的侄兒侄女,有一個孩子才不過三歲,你如何下得去手?”
司徒雲昭望過去,眼裡浮現陰鷙,“正因為那是你們司徒家的血脈,我才更不能留情面。”
司徒清瀟平靜了一些,“司徒雲昭,在你心中,權力就這麽重要麽?”
她喉間聳動,閉著眼睛,吞咽了一下,咽下過於濃烈的情緒,又睜開眼睛,“權力,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因為沒有權力的日子我過夠了。我父王一生只有忠心,沒有權力,你父皇可以隨心所欲決定人的生死,我父王為大齊立下了汗馬功勞,忠心輔佐,可是他被下獄,一夕間,他就變成了一個階下囚。”
“要救我父王,只有乞求你父皇開恩這一條路,我的世叔世伯們,救不出我父王,怕牽連自己,只能放棄。而我連求救都無門,別人只知道我現如今是大權在握的權臣,又有何人知曉我和母妃當年跪在宮門外求見你父皇,而你父皇不肯見我的日子?”
她被迫回憶著那年,父王被下獄的心慌和絕望,母妃柳思煙剛產下雲晚沒多久,便要掙扎著從月子裡起身,四處奔波著求救,到最後無路可走,只能帶著她到冰天雪地的宮門外跪著,求見司徒文泰。
司徒文泰無論如何都不開恩,他甚至不知道這宮門外還有兩個絕望的母女,柳思煙未出月子的身子,哪能受得住這樣的冰寒,最後身子壞了,又驟然聽聞夫君身亡的消息,也跟著絕望自盡了。
司徒益一生兩袖清風,不求榮華,不要權力,一心為國為民,無人不交口稱讚,因為司徒文泰的疑心,昏君之舉,淪為了階下囚,一朝一夕,失父失母,隻留下平南王府四個孩子,最小的晚兒,還仍在繈褓中,她連父王母妃的模樣都不曾記得,就失去了。那樣深刻入骨的痛苦和絕望,誰能夠體會?有誰能還給她一個公道?
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倘若她什麽都沒有,沒有權力,那平南王府的遺孤豈不是任人宰割,如何保護他們?倘若她心軟留下一絲隱患,她的弟弟妹妹就陷入了危險。
說到最後,司徒雲昭還是眼眶泛起了紅,緊握在寬大袍袖裡面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司徒雲昭眼尾泛紅的模樣,是她曾經最眷戀的。如今那眼裡卻是隱忍著恨意,“我對你們司徒家的恨,一日都不會消失。”
司徒清瀟也像是被勾起了那段記憶,心尖上泛起細密的痛意,她也在心疼司徒雲昭。可是那只是司徒文泰一手造成的,如今失去無辜的侄兒侄女,眼看著沐兒失去所有的親人,她一樣痛著,左右前後都是難受。
司徒雲昭泛紅的眼眶讓她想去安撫她一下,可是血脈相連之痛和理智,止住了她的腳步。
司徒清瀟聲音顫抖著,眼底結著凝霜,“世世代代如此,要糾纏到何時。”
司徒雲昭抬起眼來,眼裡是隱忍的痛意與怒氣,“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本王退讓嗎?何需如此冠冕堂皇?”
“司徒清瀟,你司徒家以怨報德,你卻要求本王以德報怨,你不覺得太殘忍些了麽?你司徒家亡我父母,你卻想要本王忘記殺父之仇,放棄皇權,跌進你的溫柔鄉裡不知今夕何夕,對嗎?”
“我是想要你放棄皇權,可我從未這麽想。”
她紅了眼眶,“是不是本王對你事事依從,你就要本王對整個司徒家也一樣如此順從,俯首稱臣?逆來順受,低眉順眼,那不是本王,那個當年忍辱負重,如今大權在握的才是本王。”為什麽,她已經盡力在把她與司徒家分割開來了,她恨極了司徒家,卻愛極了司徒清瀟,她從未把這種仇恨加注半分在司徒清瀟身上,她對司徒清瀟從來是百般愛意與柔情,可是她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這是司徒雲昭第一次對她如此冷言,司徒清瀟心中酸澀,“我從未這麽想,也從未要你對司徒家俯首稱臣,我當日許你同坐尊位的攝政王之位,就是不要你俯首稱臣。我隻想你與司徒家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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