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在她撇過頭後更加銳利,像一把劍,將她架在火上烤。
“唐教授。”柳知湘向前一步站到唐雲暖身前,為她擋住來自她父親近乎拷問的眼神,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權利,請您不要把您的期望強加在暖暖身上。”
唐雲暖怔怔地看著護在自己身前並不高大的身影,和往日的每一次重疊。
這不是他父親第一次和她說這些話,也不是柳知湘第一次在她父親面前為她說話。
柳知湘不善言辭,但每次聽到父親對她失望的訓話,必定會站在她的面前,堅定地駁斥他的想法。
她一直致力於保護柳知湘,可其實,她也被柳知湘保護著。
囡囡握住唐雲暖的手,等她俯下身後,兩隻小手圈住她的脖頸,給了媽咪一個溫暖的擁抱。
唐雲暖半跪在地板上,配合著小孩的動作,一手撫在囡囡的後背,一手輕輕揉了揉囡囡的腦袋,溫聲問:“囡囡,怎麽了?”
囡囡把下巴搭在媽咪的肩膀上,眼神飛快地掠過教授爺爺,輕聲安慰:“媽咪,別聽他說的,媽媽和我說過,媽咪很厲害的,憑借自己的能力闖下一片天地。”
“教授爺爺說的話肯定是錯的,媽咪不要放到心上,把媽媽的話放到心上就好。”囡囡還強調了一遍。
暖進心窩的話,驅散僅剩的一點陰霾,唐雲暖的笑容裡洋溢出發自內心的高興,忍不住在小孩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囡囡,謝謝你安慰媽咪。”
囡囡摸著被她親過的地方,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帶著小小的貪心和她討要:“媽咪,可以再親一口嘛?”
唐雲暖哪裡會不答應,滿眼寵溺,“當然可以,寶寶說親幾口,媽咪就親幾口。”
囡囡這下嘴也合不攏了。
柳知湘看著她倆親昵,心情那叫一個複雜。一方面又欣慰她們的母女關系好,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有點吃醋。
吃囡囡的醋。
寶寶是她的專屬稱呼,暖暖給了囡囡,額頭上的親親也是,以前時不時就往她額頭嘬一口,現在隻給囡囡。
兩件大好事,怎麽輪不到她的頭上呢。
柳知湘幽怨地睨了唐雲暖一眼,不曾想唐雲暖也在看她,二人的目光在虛空中交匯。
唐雲暖瞧著她一副委屈小媳婦的表情,滿頭問號,甚是不解:“你……怎麽了?”
熱意爬上臉頰,柳知湘匆匆扭過頭,一聲沒事將將要出口,但想到自己下定決心任何事都不對唐雲暖隱瞞,簡單的兩個字堵在了喉嚨處。
半晌後,對一頭霧水的唐雲暖囁喏道:“……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不是現在,給我一點點心理準備時間,好不好?”
唐雲暖眨了眨眼,怔怔點頭。
柳知湘立刻捂著心口,轉過頭去平複心情。
囡囡‘fufu’’笑著,趴在媽咪的耳邊,小小聲說出自己發現:“媽咪,你剛才喊我寶寶,還親我,媽媽吃醋了~”
唐雲暖愣住,下意識要反駁,可想到柳知湘那含羞帶怯的一眼,頓時說不出口。
回憶種種跡象,越發覺得囡囡說的是對的。
……
融洽無比的畫面,是個明眼人都不會前去打擾,偏偏唐教授不是。
甚至說出很過分的話,像是還在較真唐雲暖沒有選擇科研,選擇了商學院的事情。
“囡囡聰明懂事吧,那是我給她的天賦,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作品。唐雲暖,你天賦很好,如果學科研,肯定也可以有這樣的至高傑作,但很可惜,你自我放棄。”唐教授痛心說道。
言罷拐杖還重重在地面上敲了兩下,大有一種不管不顧,要把所有憋在心裡的話全部吐露出來的樣子。
不走他制定的道路,就是在自我放棄。
唐雲暖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望著自大父親的眼眸凝結上薄薄的冰,繞過柳知湘,走到父親的面前,語氣帶著深深的挑釁,“你越讓我做什麽,我越是不想做什麽。”
他們父女的關系就如同一個有著歪七扭八,醜陋裂痕的瓶子,那唐雲暖現在的想法和做法就是破罐子破摔。
既然執拗的父親對女兒沒有尊重,那做女兒的也大可不要這個固執己見的父親。
“你怎麽這麽不求上進呢!”唐教授握著拐杖頭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拿起拐杖敲在她不開竅的腦袋上。
“那只是你定義的上進!”唐雲暖眼底是喧囂的怒火,洶湧地撲向父親,質問他:“唐禮圍!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只有你是正確的,所有人都應該按照你的指令生活,按照你的命令行動?”
曾經的專業選擇也好,囡囡和小陽的出生也好,他都像一個高高在上的上帝,妄想一切按照他設定的軌跡進行。
聽見不孝女直呼自己的名字,唐教授氣得吹胡子瞪眼,氣得一口氣哽住,手一顫,拐杖從手中脫落,‘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眼疾手快抓住桌子邊緣,搖搖欲墜的身體才堪堪維持住平衡。
“師父!”林實急忙上前,插入充滿硝煙味的戰場,扶住滿臉不正常通紅的唐教授,連忙勸道:“師父,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們老人就不要摻和了,好好過日子就好啦。”
她真是沒想到,這父女倆和往日別無二致,湊在一塊,話趕上話,吵得能把屋頂給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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