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小區的保安亭,唐雲暖習慣性往裡面一望。
總是笑眯眯坐在那裡,給出入的車輛按道閘的老爺爺消失不見,保安室的門大敞著,一張老太太撚著花瓣閉眼輕嗅的照片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愛惜它的人不複存在,曾經連灰都很少沾染的它灰撲撲的,背景的位置還覆著暗紅的印記,只能勉強辨別出一個輪廓。
都不在了,這樣也算是另一種團聚吧。
唐雲暖沒有停留很久,把車開進道閘罷工的小區,抵達柳知湘居住的四棟,探到一抹身影,做好準備,拿上方如西的武器。
沒有把車熄火,靠它吸引喪屍注意,悄聲繞到神情呆滯,嘴巴一張一合,粘稠的唾液隨流而下,機械移動中的喪屍身後。
‘嗒’一小聲,解開保險栓,對準喪屍腦袋,食指一用力,扣動扳機,經過消聲處理的武器放倒一個喪屍。
訓練時都是對著模擬的圓盤,這是她第一次實戰。
訓練時氣定神閑,實戰時手卻不自覺顫抖。
唐雲暖凝視著喪屍腦袋上破開的孔,看著那個孔流出的少量鮮血,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沒有時間給她緩和,很快又有喪屍聞聲而來。
武器庫存足夠充足,唐雲暖有意利用車輛的噪音引來這個小區的喪屍,把它們全部解決,這也是她的任務,不如說清除才是她的主要任務,因為還存在幸存者的可能低到極點。
一個接著一個,唐雲暖從一開始的陌生和本能的反感,到最後的麻木。
最後一個喪屍倒下,車旁已躺倒了一大片。
他們流出的血並不多,不是影視劇裡大量鮮血噴湧而出的畫面,否則早已血流成河。
喪屍的皮膚慘白,不是影視劇的綠色,躺倒的那一片喪屍群在太陽底下白到反光。
令人作嘔的是他們身上腐爛生蛆的傷口,一條條胖胖的白色蟲子肆意地蠕動進食,惡心得唐雲暖連連咽口水,壓製油然升起的反胃感。
想到自己手臂上被喪屍啃出來的五處無法恢復,但也不會惡化腐爛生蛆的傷痕,一掃先前的不滿,知足起來。
沒有立刻放松戒備,而是在樹後等待片刻,確定再無喪屍過來,才去把車子熄了火,隨手抽兩張紙擦了擦右手磨破皮流出來的血,丟棄到一旁。
戴上黑色的美瞳,把詭異的血紅遮住。
電梯停止運行,唐雲暖只能走樓梯上去。
一口氣走十層樓,放在身為正常人類的自己身上哪怕不累也會呼吸加快,而現在作為喪屍的自己,感覺不到疲憊,呼吸仍舊平穩,腳步輕快,再走個八九十層也不在話下。
站在熟悉的家門前,看著和其他戶不同,僅有幾個巴掌印,門鎖完好的鐵門,希望的火種上添了一把柴,竄起耀眼溫暖的火苗。
熟練使用武器毀掉門把手,忐忑地破門而入。
迎面而來就是一個大鐵鏟,和腦袋奏響的沉悶一聲的‘砰’。
唐雲暖懵了。
雖然沒有痛感,但是條件反射地抬手摸了把腦袋,幸好,那人的力氣不大,被撞擊的位置沒有出血也沒腫,頂多應該是一點破皮。
對面的女人看到來人的面貌也懵了,手一抖,鐵鏟和地面親密接觸。
砸落在地面響亮的聲音,讓唐雲暖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狼狽但還安好的前妻,心口懸著的巨石碎裂,化作一顆顆小石子悉悉碎碎地散落,凝重的神情被輕松取代,慶幸在心尖揉開,奔湧向四肢。
還好,她是安全的。
還好,她沒有放棄。
忍住想要緊緊擁抱的衝動,在柳知湘向她邁出一步時,克制地往後退一步,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三年過去,她依舊忘不了,柳知湘背棄海誓山盟,拋下她離開時決絕的背影。
更害怕她的主動,迎來的仍舊是無情的拒絕。
何況她現在不是人類,柳知湘是科研工作者,比普通人要更加敏銳,她擔心自己一個疏忽就會被捉住馬腳。
她知道自己是喪屍的事實最晚也只能瞞到柳知湘到庇護所的那天,理智告訴她,直說沒什麽的,畢竟她是受庇護所正式委托的搜救員。
可私心在作祟,閉口不談自身情況。
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袖口,把手腕處的那塊紗布藏進去,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物資包,垂著眸,聲音毫無波瀾:“我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話音剛落,對面腳步停滯片刻的柳知湘忽然走近,把唐雲暖逼停在牆角,緊緊抱住了她,緊到連變異成喪屍的唐雲暖都覺得有些窒息。
從來沒在她眼前紅過眼的女人此刻眼尾都泛著紅,在她的耳畔不聽呢喃著什麽,聲若蚊蠅,充斥著哭腔,句子破碎得不像話。
唐雲暖辨別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在說——
我想你。
來來回回,始終是這三個字。
經歷過生死,聽見一向沉默到像個啞巴似的人說出這種話,唐雲暖一顆心都要被磨碎了,怎麽舍得不給回應,抬手,在半空中模擬了幾下,才輕輕擁住面前哭到顫抖的前妻。
正要出聲安慰,忽然一個小孩光著腳跑了過來,小小瘦瘦的,身板搖搖晃晃,稍稍沒控制好絕對會摔個四仰八叉。
唐雲暖詫異地瞪大眼睛。
那是個和柳知湘十足像的小女孩,一個小不點,差不多隻到膝蓋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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