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得太快,唐雲暖無法借題發揮,悶悶閉嘴。
她知道,柳知湘是為了安慰她,才忽然說這麽多話。
但柳知湘越是這樣,唐雲暖心中的自責就更加深切,愧疚如同高濃度的硫酸,腐蝕她的的內心,痛苦不堪。
柳知湘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唐雲暖也只有寥寥幾句的回應,說到後面都找不到話說了,乾脆環著她的脖頸,也安靜下來。
房間沒有窗戶,月光溜不進來,沒了任何光源,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剛才她悄悄翻身,是借著唐雲暖解鎖手機的光移動的,現在手機關上了,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通過肢體的接觸,確定唐雲暖就在身邊。
少了囡囡的事實不斷撥動本就顫抖不已的心弦,壓抑的情緒不受控制地跑出來,和囡囡相處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或哭或笑,或靜或鬧,各種瞬間的定格,全部都是最鮮活的囡囡。
她想起剛知道囡囡存在和身世時,她沒能第一時間接受,抱著小小的嬰兒,一片茫然。直到嬰兒睜開眼睛,她看到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倒映她的身影,看到無邪的嬰兒衝她笑。
小小一隻,像是感應到血緣相連,對她格外親近,伸出小手要抓她的大拇指,咯咯笑得很開心,小嘴巴都合不攏,裡面一顆牙齒都還沒有長。
就是這個瞬間,她決定帶囡囡回去,自此,她們再也沒有分開過。
可以送去幼兒園小班時都不舍得,選擇在家裡教,不曾離開她身邊很久的囡囡如今下落不明,處境不明,不知道她有沒有偷偷哭,有沒有受人欺負……
她很想馬上去找,不知道在哪裡就把庇護所掀個天翻地覆,把每一塊磚每一寸草都尋個遍,總能找到的。
但是不行。
貿然行動只會加速死亡結局到來。
她們只能等,等一個時機,等有辦法。
可這時機到底要等多久,這辦法又要多久才能有?
淚水隱隱有不聽話要跑出來的架勢,柳知湘深吸一口氣,將它們咽回去,強壓住顫抖的心弦,強迫自己更堅強一點,閉了閉眼,忍痛將腦海裡的囡囡趕跑,專注在身前深陷情緒旋渦的唐雲暖身上。
她看不到唐雲暖的神色,卻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惆悵。
指尖點在唐雲暖的耳廓,像對待什麽易碎的珍寶,輕輕地撫著,輕聲細語:“暖暖,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囡囡是聰明的寶寶,她肯定會安然無恙的,我們去帶她回來,然後狠狠暴揍筱徽和王黎那兩個壞蛋。”
唐雲暖還是不語,處於黑暗後,所有的負面情緒瘋長,形成一隻大手,扼在她的喉嚨處,讓她講不出話也喘不過氣,窒息感陣陣,她卻沒有覺得不適,反而感到些許的痛快。
柳知湘知道蒼白的安慰不會有什麽結果,唯有囡囡找回來,唐雲暖才可能結束自我懲罰。
夜很長,柳知湘環在唐雲暖脖頸的雙手,終究還是逃不過被她掙開的結局。
一人躺在床邊,一人背靠床邊。
明明近在眼前,卻好似遠在天邊。
……
夜深人靜,方如西仍坐在客廳裡,在看到空著的那間臥室有窗戶,她就打消了去臥室裡休息的想法,直接把客廳的幾張椅子拚一拚,就勢躺下去。
雖然被關,但是可以聯絡外界的手機沒有被狠心收走,方如西飛快地敲著字,挨個找研究所的同事們發信息,希望能從他們那裡獲取些囡囡的消息。
最理想的是能夠弄清楚囡囡被關在哪間研究室裡。
可發出去的信息最終都石沉大海,平日裡聊的比較來,相處得比較好的兩個研究員也不曾回過半句。
僥幸消失得徹底,方如西沉重歎了口氣,是她想多了,筱徽性格謹慎,既然沒收她的手機,肯定早已交代好了。
筱徽掌控著整個庇護所每個人每日能發到的物資數量,既然她交代過,從同僚獲取信息這條路完全就堵死了。
那還有什麽辦法呢……
方如西苦惱地揪著發絲,怎麽想都想不到,內疚的巨石上又添一塊挫敗的巨石。
……
明亮的研究室裡,處於正中心的手術台上躺著一個昏迷的小孩,手腳用束縛帶連接在手術台四端,腦袋也被冰涼的鐵環固定住,醒來後哪怕是想轉個頭,恐怕都做不到。
親眼見證她被創造出來的研究員南麟有些看下去,對筱徽提議:“老大,其實也不必如此吧,她就是個小孩,哪裡跑得掉。”
“偽善。”女人一針見血,瞥了眼為了五斤大米直接出賣信息的瘦弱男人,滿眼的鄙夷,雖然她的手段不道德,不是好人,但是像南麟這種幹了壞事還要惺惺作態的人,更加令人惡心。
南麟臉色一白,心有怒卻不敢言,還賠了個笑:“您說得是。”
“笑得真難看。”筱徽毫不留情面。
南麟牽強的笑容更是扭曲,訕訕地壓下嘴角。
筱徽走到手術台旁,晲著那張和柳知湘極其相似的臉頰,指腹輕觸柔嫩的臉蛋,眼中充滿好奇,不自覺呢喃:“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完全沒有差別,沒想到出生方式竟然如此不同。”
“科技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要是末日來得再遲些,不知道喪屍病毒會不會被研究出來。”
王黎淺笑,握住妻子的手,期待地看著手術台上的孩子,溫柔儒雅的聲音難掩激動:“筱徽,我們很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們終於能再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這次我一定好好保護她,一定不會讓她出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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