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人走進房間,將昏暗的光線調亮了一些:“你剛醒,怎麽就起來了?”
“已經沒事了,我對自己的身體最為了解。”唐余收拾好自己,起身站立在床前,她抬手將及肩的長發扎成了高馬尾,搭在耳側的碎發一經撥開,整個人精神利落,看起來和從前無異。
“記憶恢復了嗎?”
“恢復了。”唐余頓了兩秒,“不過有些割裂,我經歷過太多次清除重啟,留了些斷層的後遺症,需要花一些時間來適應。”
白發老人走向唐余:“醫療處說是記憶斷層的後遺症,情緒和記憶偶爾會錯位。不過不要緊,她們評估的恢復時間是一個月,你的體質,一個星期應該足夠。”
“我不擔心。”唐余望向面前的人,對方的臉上有欣慰有擔憂,情緒並不像以前一樣藏著掖著,單給她留個嚴厲的面孔。
“老師。”唐余略帶尊敬:“我完成任務了嗎?”
白發老人神情一滯,語氣複雜:“你指的是浮光的任務,還是晏之單獨交給你的任務?”
唐余眉眼一松,忽然笑了:“老師都猜到了啊,也是,我在遊戲中都忘了有直播這件事。”她坐回到床上,想起直播的事情還有點心虛,那是不是,和宋冷竹的事情也被外人瞧見了?
她是把宋冷竹也拉下水了嗎?會不會讓她也變成了眾矢之的?
想起宋冷竹這個名字,重疊的記憶混雜在一處,唐余眼神忽地動了動,內心咻然生起苦澀和後怕。
她記起來了,要追根溯源起來,這個名字不是她進入遊戲才知曉的,她早就見過這三個字。那些自己暗中收集的零碎資料,其中一頁,是現任總統的家庭成員。
她曾經還詢問過晏之的上載意識:“如果我挾持或殺掉總統的女兒,削弱他在總府的勢力,能引起多大的動亂?可以為你爭取到脫困的時間嗎?”
晏之說:“你殺不了她,她是少將。”
“另一個呢?宋冷竹。”資料只有名字,沒有其它信息。
晏之略有疑惑:“她與這件事完全無關,你不像是會對弱者動手的人。”
“完全無關?弱者?這不好說。”唐余記得自己當初確實動過殺心,“如果情況有變,我會將她當作籌碼。”
要命,唐余用手掌捂著面容,這就是老師說的副作用嗎?她當下的情緒和當初的記憶完全錯位,只剩下複雜難言的懊悔。
這段記憶……還是不要為好。
“頭疼?”白發老人的聲音將唐余拉回現實。
“……不是。”唐余掩飾了情緒。
“能說說嗎?晏之交代了你什麽?”
唐余轉移了注意力,她想起和晏之的最後一次接觸,已經過去了兩年。唐余斟酌著用詞:“當時伽馬用了很多手段侵入晏之的上載意識,勢必要找到解除卡俄斯禁錮的方法,他們手段高明,晏之察覺到自己快要暴露所有信息了,所以選擇了自毀。”
唐余改了用詞:“或者說是讓我摧毀她,我照做了。”
白發老人歎了一聲:“既然如此,十年前她為什麽當初不直接接受肉身死亡,要冒險上傳意識,這不是給了伽馬可乘之機。”
“她不想死,走到她的位置,擁有一身創造神跡的本領,怎麽會甘願在權力鬥爭中死去。她想要有無限的生命,繼續她的研究。”唐余說。
她抬起頭,忽然又轉變了語氣:“老師是這樣猜測的吧?但很可惜,這不是晏之的想法。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在賦予卡俄斯意識的那一天,就預測到了後面的結果和走向。卡俄斯展現出來的強大力量讓她恐懼,讓她覺得失控。當時的浮光已經分成了兩派,如此強大的工具,未來的使用權一定不會掌握在她的手裡。所以當天,她就摧毀了這段程序,並且給卡俄斯施加了禁錮。”
“但是,已經晚了。這是一個魔盒,一經打開就會引起一系列變化,或是驚天動地,或者悄然無聲。”唐余穿戴整齊,一邊講著往事,一邊打開暗室角落的醫療櫃,拿了好些壓縮營養片和止血清潔的凝膠。
“所以晏之留了一手,如果卡俄斯和其它智能體一樣,被正確使用也就罷了,如果不是,她要確保未來卡俄斯發生不可控的變故時,還有人知道摧毀它的方法,所以她在一隻機械貓的身體裡,生活了七年,直到被伽馬強行擄走。”
老人問:“然後她挑選了你?”
“不是。是我找到了她。”唐余將凝膠放進口袋扣好防護鎖,轉過頭對白發老人微微一笑:“老師,你一直不肯告訴我浮光的往事和我母親去世的真相,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在879星安穩度過一生,但是人的求知欲怎麽能擋得住。”
唐余走向洗手台,洗臉刷牙,她看向鏡中稍顯陌生的面孔,捋了捋額前沾濕的頭髮,這才繼續回憶:“兩年前,去見老師之前我已經查到了母親的事故跟伽馬有關,所以潛進楚孤義的住處好幾次,想用武力簡單直接地殺掉肇事者,結果我就遇到了晏之。”
“她告知我一個更加複雜的世界,然後拜托我,完成她和我媽媽已經無法完成的事情。”唐余擦乾臉上的水珠,“我的遊戲軀體和銷毀口令是晏之提供的,一旦發現錨點無法糾正就和卡俄斯同歸於盡,老師,這就是晏之交給我的任務。”
“可是後來我的行蹤被伽馬察覺到了,他們調動了一支軍隊找到了全息艙中的我,控制了我的軀體,消除了我的記憶。因為他們的干涉,晏之留下的直播程序也在那一天啟動,後來的事你應該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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