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星玄驚呼,猛地轉身,將自己覆蓋在司南身上。
劍風凌厲,劈開了床榻,劈開了黑夜,直接朝妙星玄劈來。
妙星玄下意識閉上了眼,隻覺得後背一涼,那劍風竟然劈開了她的法袍,落在了她的背脊上。
脊骨一痛,身上的龍骨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金光,綻放出所有的能量,逼停了上弦月。
狂風忽然停滯了,妙星玄隻覺得劍尖劃破了肌膚,溫熱的血溢出,沿著背脊流淌。
她睜開了眼,扭頭朝身後看去。
卻見不知何時起,司南的神識出竅,站在了黑影身後,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重新握住了上弦月。
妙星玄瞪大了眼,又驚又喜:“師父!”
司南一襲藍衫,站在月光裡,無悲無喜,宛若一尊冰雕神像。
她掐著黑影的脖子,歎息了一聲:“原來,我竟然如此恨我自己。”
“被行川傷過的那顆心,為行川煉製過琴弦的本命器鼎,可以說不要就不要的。”
她感慨了一聲,握住了上弦月:“上弦月,朱雀之火,焚!”
刹那間,火焰從上弦月的劍身升起,好似野火燎過秋原,霎時間燃燒掉所有的魔氣,焚燒得一乾二淨。
司南的神識掐住黑影的咽喉,拖著她回歸身體:“既然想起來了,我倒要看看,撕心裂肺的痛,能有多痛。”
“我不敢拿起來的東西,拿起來又會有多重。”
黑影痛苦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在心魔的哀嚎裡,司南的神識掠過妙星玄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神識回歸的一刹那,跪坐在床上的司南睜開了眼。
她下意識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臟。
那分明是隕鐵做的心,此刻卻泛起了密密綿綿的疼。
原來,鐵石心腸也是會痛的啊。
她輕笑了一聲,眼淚卻啪嗒一下,滴落在床上。
趴在她身上的妙星玄連忙從她背上下來,挪到一旁看她。
月光中,她小心探頭,在司南如冷玉那般的臉上,看到了一行淚。
那是她的右眼,此刻盈滿了淚光,好似天星碎在了世界的盡頭,孤獨而又破碎。
妙星玄心頭一震,抬手小心觸碰到司南的右眼,顫聲道:“師父……”
司南轉眸,看到了她那雙黑瞳,有些茫然;“怎麽了?”
妙星玄捧著司南的臉,眼裡含著淚,很是疼惜道:“你哭了。”
哭了?
司南小心抬手,摸到自己的眼睛,蔡反應過來一般:“還真是哭了……”
她擦掉了眼淚,輕歎一聲坐起來,從納戒中拿出傷藥,遞給妙星玄道:“師父入魔傷了你,我心裡恨過意不去。”
“但師父現在很難過,想一個人呆一會,你可以自己上藥嗎?”
妙星玄本想說什麽,可看司南的情形,又硬生生地將話咽回去。
她握住了藥瓶,對司南道:“我可以的師父。”
“師父……師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玄兒永遠都在這裡等著師父。”
司南勉強笑了一下,抬手摸摸妙星玄的腦袋,誇讚了一句:“好孩子。”
“先等師父一會,師父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話音落下,司南撕裂傳送符,霎時間傳送到千裡之外。
妙星玄握著傷藥,望著司南離去的地方,咬住了下唇。
“師父……”
她明白司南收養她,是看在妙行川的份上。
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司南對妙行川的情誼,有多深厚。
深厚到,哀切深痛,不肯面對,直至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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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萬寶樓,司南在中洲的星夜下狂奔,直衝昆侖山。
一路上,萬籟俱寂,只有回憶在沸騰。
她三歲入道,在藏書閣待到十四歲,又在宗門煉器九年,二十三歲那年才下山。
妙行川是她結識的第一個道友,有情有義,生死之交。
她引以為知己,珍惜她,愛護她。
她們訂婚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端了赤練宗的老巢。
少年英雄,春風得意。她拿出落雁山的猴兒酒,和眾人一起慶祝。
行川喝多了,坐在屋頂上,抱著酒壇子看她,雙眸亮晶晶的:“你……那天在大殿,為何要說不單結生生世世的夫妻之緣,還要結渡劫之緣呢?”
司南從來都想得少,是個坦蕩的君子。
行川想知道,司南就回答了:“修道者,無論是父母,夫妻,子女,夥伴,師徒,君臣……其實都是緣分。緣來是債,緣清是福,都只是一世一時的因果。”
“但渡劫之緣不一樣……”
司南轉頭望著她,眼中有笑意:“我們修行,並非一世之功。人人皆自渡,可我想與你的緣分,能長久些。”
“只要你還在苦海中輪回,我就來渡你。”
妙行川的臉頰很熱,聽到這話轉過頭,灌了一大口酒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我要你來渡啊,說不定是我渡你呢!”
司南也不惱,與她漫聲道:“那你來渡我,也是一樣的。”
妙行川深吸一口氣,轉眸看向司南:“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對你生出私情,你當如何?”
司南眨眨眼,不假思索道:“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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