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聲清冽,雖未加入任何靈力,宛若一道涓涓溪流,淌過整座大殿的修士識海。
這道溪流推走了登仙褪凡的華麗景象,隻將神識洗淨,將本源大道原原本本呈現在眾人眼前。
簫聲渾厚富有磁性,宛若空谷幽風,掠過清溪之時,掀起陣陣漣漪。
恍惚間,眾人被這風帶到了遼闊狂野的空谷處,隻覺得自己是一頭無憂無慮的食草綿羊,奔跑在這曠野,奔跑在這幽谷之中。
他們隨著簫聲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曠野盡頭,進入了深谷之中。
最終,它停下了腳步,站在深谷幽潭邊垂眸望向自己的倒影。
在倒影之中,他們看到了自己。
是羊?
是人?
簫聲陡然拔高,宛若驚天鶴鳴。
“唳!”
在場眾人渾身一震,隻覺得自己身上羽翼瘋漲。前腳掌化作了雙翼,後肢幻化成雙爪,狂風湧來,振翅高飛!
“唳!”
刹那間,眾人隻覺得自己幻化成一隻雄鷹,振翅翱翔,高飛在空中。
蔚藍天空下,雄鷹翱翔,在烈烈狂風中飛向更遼闊的地方。
正是此時,司南吹著簫回眸朝妙星玄看了一眼。
恰好妙星玄舉著擊築棒,抬眸朝司南看去。
師徒二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
妙星玄福臨心至,舉起擊築棒,重重的敲了下去。
“咚!”
擊築棒一落,好似命運之神降臨,發出自己的讚歎。
飛在曠野的雄鷹在高原之上,發現了一隻落單的羊羔,猛地朝羊羔撲了過去。
“唳!”
當雄鷹的爪子抓到羊羔之時,眾人隻覺得自己的神魂頓時出竅,羽翼消退,爪子化為後肢,重新變為一隻小羊羔,撒歡地扯開蹄子,奔向了曠野。
遼闊的風還在吹著,眾人隨著曲聲,朝無邊的草原奔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築聲嗚咽,簫聲停歇,這曲聲仍在梁上繞著,久久不能散去。
司南放下了玉簫,站在大殿之中,與妙星玄並肩站在一起,等著眾人回神。
無數的鳥雀口銜花枝從殿外湧入,紛紛叼著花砸在司南身上。沒一會,司南與妙星玄,就被這些花枝給淹沒了。
碧滄海從這曲聲回神,一眼就看到司南正在將妙星玄打橫抱起,逆著滿殿的花枝往前走。
她先是一怔,繼而苦笑道:“我原以為,論音修一道,在這世上無人能及。”
“未曾想,還有你這般的存在。”
“一曲雲中曲,竟能化音為境,帶得人上天入地。”
這時東方罄也醒了過來,拍著胸口一陣後怕:“好厲害的音陣,沒有靈力尚且如此禍人。”
“要是帶了靈力,只怕在座所有的大乘都要被你關進幻境裡。”
“是人,是羊,還是鷹?有意思,有意思。”
在司南抱著妙星玄回到座位後,大殿上的大乘修士也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具是大驚。
就連蛟龍女王也在讚歎:“不愧是天星武神,上過神殿的,果然很厲害。”
司南笑笑,這時端坐在蛟龍女王身後的小龍女,第一次在這宴席上開了口:“神君這一曲,是道禪辯嗎?”
這少女一襲藍衫,生得冰清玉潔,氣質十分清冽,很像是少年時的司南。
此時端坐在席位上,眼巴巴地看著司南,很是乖巧。
司南聞言笑笑,點點了頭:“嗯,正是禪辯。”
這小龍女得到司南的回答,略有些雀躍:“果然如此。”
她話說得少,可又想和司南說話,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神君很心善。”
司南莞爾,沒有再回答她。倒是妙星玄聞言多看了這小龍女一眼。見著少女這般神情,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的師父,果然很容易招惹人。
妙星玄收了眼神,目光看向司南,略有些小小的不快。
司南瞧著她的眼神,很是不解,用眼神問了一句怎麽了。
妙星玄輕哼了一聲,也不回答她,就讓司南猜。
這哼得司南很是莫名。
師徒二人眼神交流著,從未在人前開過口的秦觀月端坐在輪椅上,啞著聲音開了口:“神君這一曲,令我想到了一個南海慈航齋的故事。”
秦觀月雖毀了容,嗓子也被人毒啞了,可她身上不知為何就是有一種光風霽月的皎潔感。
她一開口,眾人皆朝她看去。
尤其是她身旁的秦醉星,仰頭望著她,一雙眼亮晶晶的,滿是愛慕與崇拜。
“有一日,慈航真人見鷹要吃兔子,她心善,想要救這兔子一命,就要這鷹放開兔子。”
秦觀月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將雙眸望向司南,平鋪直敘道:“可是這隻鷹卻說,不吃這隻兔子,它就會死。慈航真人救了這隻兔子,就是害了鷹的命,同樣也是在殺生。”
“為此,慈航真人割肉挖心,幾乎是以自己一命換了這兔子的命。”
司南點了點頭,含笑望著秦觀月。
秦觀月也笑了笑,繼續道:“世人都敬佩慈航真人此舉,卻又將那些遵循慈航真人此舉之人稱為傻子。”
“我以前也覺得這是傻子做的事,如今聽著這一曲,方才明白。原來羔羊是我,鷹是我,我是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