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甜絲絲裡摻了毒藥,念起來總是帶了疼,痛得人五髒六腑都在翻攪。
碧潮生聽她語氣低落,連忙安慰道:“妙師妹已經很好了。我學到如今,也只會兩三成。”
她忽而想起什麽事來,從納戒中拿出一卷曲譜:“這是滄海真人渡劫飛升前所譜的最後一曲,命叫入塵,不知你可曾聽聞。”
妙星玄搖搖頭:“未曾。”
她師父隨有萬千曲譜,但總有那麽一些孤曲,是沒有收錄進來的。
碧潮生聞言笑了起來,將曲譜遞了過去:“既如此,這曲譜就送你吧。”
妙星玄訝然:“這般珍貴的曲譜,怎可輕易送人。”
“你借我看看就好了。”
碧潮生將曲譜送了送,很是認真道:“你既救了我一命,我也該報答你些什麽。”
“曲曲一份曲譜,送了就送了嘛。”
“你就拿去吧。”
她行事大方,為人灑落,妙星玄也不好推拒,就將曲譜拿了過來。
“那我就多謝師姐了。”
此刻星夜低垂,海面風平浪靜,四下除了夜裡的浪風,到處都是寂靜的。
閑著也是閑著,妙星玄接過曲譜,就這麽看了起來。
她一翻開這曲譜,腦子裡就響起了築弦之音。
錚錚泠泠,格外動人。
一時之間,有些技癢。
於是她看著這曲譜言道:“好曲子,只可惜我的築壞了沒帶出來,不然還真想擊兩下。”
碧潮生聞言忙道:“我有築。”
她從納戒裡掏出一把新築,略有些羞澀道:“若是妙師妹不嫌棄,這築你就先用著吧。”
妙星玄在大殿上為她受了一刀,築弦盡斷,築身也破了。
碧潮生此行,原本就是要將此築送給她的。
只可惜,她去了東洲,妙星玄不在七星峰。
如今遇到,也不好說是自己準備還恩情之物。更何況,似妙星玄這般的人物,你直說給她是不會要的。
索性只要能給到妙星玄,什麽借口都可以編出來。
她順手推舟給了過去,妙星玄本還想她一個笛修怎麽會有築,轉念一想興許是幫其他師姐師妹備著的,就接了過來:“多謝。”
妙星玄抱過築,將她放在膝蓋上,按照曲譜,改成築譜,斷斷續續地彈了起來。
新築生澀,沉重難擊。
起先,她斷斷續續的彈。
彈到第二遍的時候,逐漸順暢。
第三遍時,碧潮生清冽的笛聲加了進來。
妙星玄回眸,詫異地看了碧潮生一眼。碧潮生跟著她的曲子走,在高低錯落間,隨著浪聲,兩人相和了一曲。
兩人皆沒有用靈力,一曲彈畢,妙星玄回眸望向碧潮生,興致大發:“那日在大殿之中,你我樓詩三人合奏碧海潮生曲,威力倍增。”
“今日你二人再和一次如何?”
碧潮生欣然應之:“好。”
她二人再和,笛聲穿透了夜幕,好似一柄利劍浪而去。
築聲清冽嘔啞難歌,掀起了無數浪花,淹沒利劍所指之地,洶洶湧湧。
這一曲彈得又快又急,好似暴風雨催發,迫人心弦。
彈奏著弦擊築沉,如疾風大作。
吹奏著指落如雨,迅疾如電。
這一曲彈下來,是翻江倒海,引的渡船四周浪潮翻湧,無數海魚驚起。
“颯颯颯……”
一時間,海底的飛魚被狂浪逼出了海面。宛若一盞盞魚燈,伴隨著渡船飛行。
夜空一下就亮了起來,船艙裡的修士紛紛驚呼:“是流光飛魚!”
“是流光飛魚!”
“好家夥,這兩個音修有兩下子,曲聲能迫出流光飛魚!”
漫天的飛魚漫過頭頂,妙星玄仰頭,望著空中的飛魚,想到那日司南將她從甲板上抱起,竟是一時停住了擊築聲。
擊築聲停,正在吹奏笛子的碧潮生仰頭,望向妙星玄的側臉。
她此刻帶著無臉面具,流光落在她的面具上,濺射到她的帽簷,她的耳墜,她衣服上的金色鈴鐺,熠熠生輝。
碧潮生心頭一熱,加大了靈力,一鼓作氣吹了下去。
笛聲悠揚,浪潮翻湧,無數飛魚飛向船的兩側,點亮了夜空。
她望著夜空下的紅衣少女,眼裡鋪滿細碎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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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碧海潮生,換得流光飛魚翻湧又落下。
碧潮生吹奏結束,夜幕又重新暗了下來。
妙星玄恍然回神,扭頭看向她:“為什麽不吹了呢?”
碧潮生輕笑一聲,與她道:“因為你也不擊築了,我以為你不喜歡。”
妙星玄身子委頓下去,好一會才道:“沒有不喜歡,我只是在看魚。”
碧潮生用笛子抵了抵自己的額頭,有些苦惱:“那我再吹奏一曲?”
妙星玄莞爾,與她輕輕道:“可不能再吹了。”
“夜深了,會擾人清夢的。”
碧潮生也笑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趴在欄杆上,仰頭看妙星玄:“其實自上船我就很想問,你為什麽一直坐在這裡,不回船艙呢?”
“是覺得船艙又小又窄,不舒服嗎?”
妙星玄想了想,與她道:“並非如此。”
“只是坐在這裡,能看到更遠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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