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胎三月的時候,沉志雄的事業已然一步步壯大,他工作起來極為拚命,眼界又極高,雖然陳華文恨他入骨,卻也不得不承認,沉志雄的確是身懷本領,並非一般人能夠匹敵。
也是在那時,沉志雄出現了異常,他鮮少歸家,對她態度越發冷漠,直到後來,他要求她打胎。
那時陳華文已然懷孕四個月,小腹已然隆起,有了懷孕的模樣。她撫上隆起的肚子,淚水奪眶,不可置信道:
“為什麽?!”
然而男人不過站在逆光處嫌惡地瞅她一眼,隨後出門,再沒回來過。
陳華文心灰意冷,險些摔倒在地。
她身上一點積蓄都沒有,哭著求著給沉志雄打電話,然後被拉黑。她去求助父母,老人家在電話裡毫不留情地將她痛罵一頓,斥責她讓他們的錢打了水漂。
尤記那會父母的話,猶如針一般狠狠刺在身上,話裡話外,全是責怪她沒用,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但陳華文依舊心存僥幸,她記得沉志雄昔日對她到底有多好,於是她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一個人打車去醫院,她唯一感激的,就是沉志雄似乎也並沒有完全放棄她,後來還是給了她一大筆錢。
她喜出望外,覺得複合有望。
於是懷胎十月,生產時那樣令人絕望的痛,她全部都一個人捱過去,等到身子稍好後,她抱著懷裡的孩子去找沉志雄,希望他能夠回到身邊。
然而沒有。
她等到的不是沉志雄的回心轉意,卻是一張冰冷的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裡列出的條件對她還算不錯,至少下半輩子可以不用愁錢愁生活。
可是她這輩子沒有念想了,她的孩子也沒有爸爸了。
那些懷胎十月,獨自一人的痛苦將人淹沒其中,無可掙扎。
曾經男人將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救贖。
卻沒想到他就站在深淵裡,毫不留情將自己踩在腳底,借著力走了出去。
先前所有的溫情回憶,不過是一場黃粱美夢。
而今夢境破碎,現實便展露自己痛苦的荊棘,將她纏繞在裡,痛不欲生。
陳華文最終還是給孩子取名叫沉慢,卻不再是因為曾經的,充滿愛意的冀望。
她不過是覺得……
“我只是覺得,生你的那段時間,實在是太慢了,太長了。”陳華文整個人宛如脫了力,依靠在身後的沙發上,她面目瘡痍,淚眼模糊,頭髮被糊在臉上,黏噠噠的,但她渾然不顧。
沉慢聽完了她這樣黑暗的過往,心被一隻無形的手不斷攥緊,再攥緊。
她恨嗎?
她還是恨,恨之入骨。
可如今,她竟找不到一個理由去怪她。
說到最後,無人可怨,只能滿腔不甘心地帶著恨意怒罵天公,為什麽要讓她出生在這樣的地方,為什麽要待她如此不公。
這樣窒息的靜一直持續到陳華文沒忍住輕輕抽噎起來,多年的積怨終是盡數爆發,叫人躲閃不及。
沉慢沙啞著聲音,終是問出了口:
“你說上次沉志雄騙你……是怎麽回事?”
視線裡那雙狼狽通紅的眼再度看過來。
陳華文突然笑了,她看著天花板,淚水不斷淌出來,嘴角弧度是那樣的悲涼,像是在嘲諷她悲慘又愚蠢的一生。
“他想要和我複婚,但是條件是我得等他一年。後來我趁他睡著了偷偷翻看他手機,看見他不止和我一個人有牽扯……”
她越笑越大聲,明知故問:“沉慢,我是不是特別蠢?”
沉慢毫不留情點頭:“蠢。”
陳華文的笑聲止住一瞬,旋即她慢慢支撐起身子,睥睨著沉慢:
“當年這麽難,我不也過來了?沉慢,你怎麽會得抑鬱症?”
這或許是陳華文最想不通的點。
因為她從未設身處地站在沉慢的角度思考過這一切。
“不難嗎?”沉慢輕飄飄笑一聲,邁動步子緩慢走向她,“我迷路辛辛苦苦找回家你對我熟視無睹,不難嗎?我小時候稍有犯錯你就拳打腳踢不難嗎?你隨口把讓我去死掛在嘴邊,我不難嗎?”
“陳華文,我沒有爸,我只有你。”這是沉慢第一次說出這樣似乎有些溫情款款的話,但她語氣卻是冷冰冰的,“而你,捫心自問,你對我是怎麽樣的?”
於是記憶再度倒退,一直退到沉慢出生的那一刻。
所有的答案,昭然若揭。
第33章 眠期墜光
“月亮沉了海,星星鬧翻了天,我卻想就此長眠。” ———尼采
從最初的欣喜期待,再到如今的恨之入骨,這般結局,或許誰也沒有預料到,更不願看到。
陳華文聽了沉慢的這一番話,情緒終是一點點鎮定了下來。
她的面容一點點恢復沉靜,眼神卻變得更深了幾分,她陷入回憶裡,回想曾對沉慢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的孩子,從一出生開始,從她尚還是個嬰兒開始,她就對她展現出極其的不耐煩。
任由她大哭依舊不聞不顧,煩擾到自己會去掐她的身體,或許也是因為自己從不願去照顧,沉慢小時候便體弱多病,長大了氣質也淡漠得很,陳華文身旁有的姐妹甚還調侃,說沉慢小時候沒死也算是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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