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婉兒溫暖的體溫一寸一寸入侵,攻城掠地,她這才陡然驚覺指尖已經冰冷到刺入骨髓,而染血的衣裳更是稠膩到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姑娘欲如何?”她聲音仍是嘶啞不堪,前幾日的發燒讓她嗓子近乎乾澀到發不出聲來,而今,更是強弩之末。
婉兒踱步至那人身前,見她衣襟攜霜,半邊玉面覆面,似有細雪覆攀上眉目,看似涼薄。心臟像是被陡然揪住,沒由來的難受,她沒能好好護住她,她的心上人自幼貴盛,那樣朗然,那樣溫柔果敢,不曾受過這般委屈的。
又見太平別扭地別開雙眼,婉兒才憶起面前人又想裝作不認識她,悶氣又委屈地將身後一束花塞至對方懷中:
“路上偶然瞥見,想來襯你,便折來送你”
花瓣上帶著尚未褪去的雨露,她將花束捧至心上人跟前,怎料,本無意穿堂驚風,偏偏孤倨引山洪。
太平忽地一怔,啞然失笑,棄了長劍,連人帶花一並歡喜地擁入懷裡,像極了一頭笨拙的大尾巴狼。
遠處的孟昭提著染血的長劍慌忙而來,見了這幅場景,又十分自覺地退了下去。正巧碰上了轉角的傅階,沒話找話道:“沒傷到其他平民百姓吧?”
傅階一拍胸脯十分自信地說道:“那是自然,除了那十幾個帶頭作亂的,其他差不多嚇唬一下,全部連滾帶爬地逃走了,想殺都沒得機會呢”
“你清楚就好,可別再惹出什麽麻煩”孟昭又極為嘴欠地補了一句刀。
傅階一時被噎住,隻好悶聲道:“結束了吧?”
“嗯,暫時的和平”
孟昭轉身便又去收拾殘局
簡陋的茶肆旁,往來的車馬與行人紛紛,鬧的那茶盞上都落了一層塵土。那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倒是不在意,端起茶碗便往喉嚨裡灌。
店小二過來添茶的時候暗自打量這位客人。無他,這條道上待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就見多了。
但他一見這人時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明明看起來與田中務農的粗漢差不多,卻有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暗覺此人定不簡單。
店小二一如既往地與客人閑聊起來:
“客官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到哪就算哪”
客人也不生分,大大方方地與店小二交談起來。
“這年頭,也不安分,您可得小心強盜喲”
店小二好心提醒了句,以為這位客人一定會當即謹慎小心起來,哪知這位客人實在心大得很,言道:
“身無分文,那強盜怕是得嫌棄我這個拖油瓶。再說一條賤命,要拿就拿去罷!”
店小二被逗樂,又給他添了一盞茶,笑道:
“誒呦,那倒也是!”
兩人正相談甚歡,卻見一堆人馬疾馳而過,穿的是官軍的衣服。
帶起的塵土飛揚,嗆得二人一陣咳嗽。
等那群飛揚跋扈的官軍徹底看不見蹤影,店小二這才恨恨地唾了一口,罵道:
“這天殺的!”
又鬼鬼祟祟朝中年人示意道:
“那群人好像在找一個叫“林折合”的什麽人”
“嗯?”
客人一愣,有些疑惑。
“你可不知道,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上頭人說是要人,但也沒說到底要幹嘛,就是找這麽一個人”
店小二見客人不知道,八卦閑聊的熱情頓時被引發,繼續道:
“那賞金是越來越高,可還是找不到人。最後這事連官老爺都出動了,聽說上頭很生氣,要砍官老爺的腦袋”
“官老爺急得團團轉,聽說最近把小妾給賣了,打算跑路呢”
見客人一臉不可置信,店小二得意道:
“您可別不信,這可都是我聽過往茶客們說的”
“誒呦”
客人恍然大悟,連聲道:
“原來如此!”
店小二很滿意對方的反應,正想說個沒完,只見對方丟下幾個銅板,便起身告辭了。
等到林折鶴匆匆忙趕到太守大人府前時,已是深夜。
他朝睡眼惺忪的門衛抱拳道:
“勞煩通報一聲,小人有要事相報”
那看門的小廝,被打攪了好夢,刹時就火了: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
林折鶴卻不生氣,仍是好言相勸道:
“此事關乎你家老爺性命”
那小廝半信半疑地看著面前這個人。無法,他可擔不起這罪責,隻好撂下一句:
“那你就在這等著吧!”
說完,邊咒罵邊急匆匆地進去通報了。
林折鶴沒等許久,只是等來的卻不是讓他進府面見太守。
那小廝面上頂著個紅印子,沒好氣地朝他道:
“我家老爺說有什麽重要的事明日再議!趕緊滾吧!”
說完,一臉晦氣地回到那氣派的大門旁,嘴裡罵罵咧咧:
“老爺正和小妾取樂呢,哪有心思管你個騙子!”
林折鶴恨鐵不成鋼:
“豎子也!”
虧自己還想救他一命,誰知竟如此不成氣候!
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林折鶴又挨家挨戶地,不識相地“打攪了”幾位城內主事的官員,幾番被轟走,幾經輾轉後,他又來到了長史府前。
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正當林老夫子打算閉眼小憩休息一會兒時,卻見一人身著單衣,披頭散發,光著腳便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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