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煙!”
藍蘇心痛地揪了起來,用力抱住她。
“不怪你!這件事不怪你,是壞人太壞了。”
握著她鮮血淋漓的手,她放柔聲音,接著說:
“是他太狡猾,太惡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看,你現在腿已經治好了,還好端端活著,你爸爸媽媽在天上看到你,一定會為你高興的。霍煙,你真的做得很好了,你聽到沒有?”
霍煙愣了一愣,骨頭被頃刻抽走,癱坐在地上,後腦杓靠著冰冷的牆磚,眼神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的吊燈,喃喃道:
“霍煙死了。錘子落下去的那天,霍煙就死了。”
那個喜歡跳舞的霍煙,在錘子落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藍蘇的心被扔進了攪拌器,痛得直抽氣。強撐著狠狠抹了兩下眼睛,打電話讓服務員送來藥箱,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球處理她手上的傷口。
“霍煙沒有死。”
她說:
“霍煙變成了小蟲子,在石頭縫的下面,遇到了一個叫蘇蘇的小蟲子,她們一起手拉著手,一起推開那塊石頭,變成蝴蝶。”
用熟練的手法將最深的那一道傷口縫了針,塗完藥之後,用紗布一層一層包扎起來。
那時,麻木的霍煙終於回復一絲神志,無光的眼眸對上眼前人的臉,動了動唇:
“蘇蘇,對不起......”
對不起,我總自以為是地覺得能保護你,實際,連誰是殺父仇人都沒認清過,當了足足十二年的跳梁小醜。
藍蘇用力抱著她,力氣大到幾乎擰斷她的骨頭,哽咽著說:
“我們會一起變成蝴蝶。”
一雙可憐的身體依偎在牆角,頃刻之間,時空更迭,當初在黑夜裡光著腳逃生的小藍蘇,找到了在輪椅上企圖自.殺的小霍煙。
第125章 破繭(二)
臨近年關, 本該一切祥和,而在那個平靜的夜晚, 半空卻驟然下起暴雨,混著面鼓陣陣的極不正常的雷聲,逼停了影視城所有劇組,紛紛提前收工,整座城市回歸安寧,似一座荒廢多年的古城,從未有人住過。
天倫江景酒店28層,臥房亮著一排昏暗的壁燈,光線稀薄, 淺淺的只能看清物體的輪廓。
轟隆......
沉悶的雷聲時而從窗外傳來,喚醒床上的人。纖細的眉峰微微一擰,似有些難受,下意識朝右側翻身,摸向躺在那裡的人, 卻空無一物。
“阿煙?”
藍蘇喚了一聲, 睜眼, 卻見身旁的確無人。
手摸了摸被窩, 還是溫的,沒起多久。於是掀開被子起身,抓起一旁的披帛裹到身上, 旋開臥室的門。
客廳亮著燈,不多不少,只有西南角最邊緣的那一盞, 斜斜地從天花板投射到客廳中央,在黑暗的空氣裡射出一道光束, 似舞台劇上空明媚的追光燈。
霍煙在跳舞。
在那束明耀的燈光裡,她跳起14歲那年拿冠軍的那支《孔雀蘭》。沒有音樂,冥冥中有一支激蕩人心的曲子流進藍蘇的耳朵,她扒在門邊,靜靜觀賞眼前勝過一切電影畫面的一幕,眼睛舍不得眨動,生怕錯過。
單束光的線路將身體切割出陰陽昏曉的剝離感,光影濃鬱,對比度強烈,霍煙有一個側身,甚至能看到下眼瞼一根一根濃密的睫毛的影子。
上面一件單薄的黑襯衫,下面一條黑色西服長褲,卻似穿著彩帶飄逸長袖飛舞的古典舞服。單腿而立,另一條腿打橫繃緊腳尖畫了一個半圈後收到膝蓋,身體隨著收腿的動作緩緩蹲下,後一躍而起,右腿後提,身體反弓,腳尖觸碰後腦做了一個漂亮的鹿跳。
單手撐地翻身,黑影滕然綻開,似空谷靜亭之旁綻開的幽蘭,又似初春之際撥開厚繭重生的黑色蝴蝶。
這段舞蹈在她心裡反覆跳動了十二年,在那段以輪椅為生的時光,在醫生告訴她後半輩子不能跳舞的地獄,在每個下雨天都會疼到要吃止痛藥的難堪歲月,她貪婪地默記了十二年的這支舞。
疼麽?
疼的。
但喜歡。
啪,啪,啪......
一舞結束,霍煙累得直喘粗氣,臥室門口卻傳來清晰明媚的掌聲。
她從地上起來,臉上掛著酣暢淋漓的汗珠,一步一步走到裹著披帛的藍蘇面前,抬手,包扎著繃帶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蘇蘇。”她喚她。
藍蘇的手搭上她的腰,連同披帛一起松散地摟著她,劇烈運動後的灼熱體溫透過襯衫布料傳來,右手抬起,修長的手指幫她捋順跳舞弄亂的橫到鼻梁上的發絲。
“你說,我運氣怎麽這麽好?讓冠軍為我一個人跳舞?”
霍煙自嘲地笑:“以為再也跳不了了,沒想到,咬咬牙還是可以。”
“疼不疼?”
“有一點,外面在下雨,正常的,不打緊。”
“我給你打熱水,泡一泡。”
“不了。”說著,霍煙將她摟進懷裡,半個人的重量都掛了上去,“想這樣抱著你。”
藍蘇抱著她,手臂往上,在她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後背撫摸著,喃喃說:
“你跳舞的樣子好好看。”
“是麽。”
“嗯。像一隻......黑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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