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煙!藍蘇!我知道你們在裡面!再不出來,我就打死她!”
然後命令女孩:“你說,藍蘇長什麽樣子!”
小女孩渾身發抖,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槍指著,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跟小夥伴炫耀偵探成功事跡會成為打開地獄大門的鑰匙。但她只有7歲,在恐嚇之下只能照辦,哭著背出藍蘇的外貌:
“嗚嗚......蘇蘇的眼睛很漂亮,鼻子很漂亮,很瘦,很高,但是比阿煙矮一點......蘇蘇的眼睛很漂亮,鼻子很漂亮,很瘦,很高,但是比阿煙矮一點......”
小女孩一遍接一遍背下去,身後的槍口卻始終沒有離開,正當她麻木地背誦第三遍時,前方不遠。茅屋身後的榕樹傳來異動。
沙沙!沙沙!
繁茂的枝葉晃動幾下,跳下一個清麗的人影。
“放開她。”
藍蘇穿著出事那天的衣服,深色T恤加牛仔褲,衣服下擺扎進褲腰,整個人透著一股韌性的幹練。
絡腮胡終於松開槍口,轉而指向藍蘇:
“怎麽就你一個?霍煙呢?”
是了,霍煙呢?一直都黏著藍蘇的霍煙呢?
絡腮胡不知道,他此刻腳下踩的是一間地窖。更不知道,他們最想抓的霍煙,此刻正全身麻木地癱在那裡。
一個小時前,藍蘇親手給了霍煙一個漂亮的果子。說:
“阿煙,這是我和九姨撈魚的時候摘的,漂亮嗎?”
霍煙說漂亮,藍蘇便哄她吃了下去。最開始只是嘴麻,慢慢的,手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一種無力感順著手掌蔓延到全身,她發現,她動不了了。嘴巴張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哪怕是一個音節。
意識混亂的時候,現實與回憶會來回切換,眼前的畫面走馬燈般閃過,一瞬從前,一瞬曾經。
藍蘇在黑衣人接近的瞬間動手,一腳踢中對方跨間,抬肘擊中胸口,打斷兩根肋骨,隨後提膝擊腹,趁對方吃痛一個過肩摔放倒。
砰!砰砰!
槍聲在茅屋前響起,藍蘇閃身躲到巨石後方,女孩尖叫著大哭,被媽媽衝上來抱走。
意識回閃,是喝醉後怕火的藍蘇,她瘋狂地抱住霍煙,不停說:
“我保護你,別怕,我保護你。”
砰砰砰!
槍聲激烈起來,藍蘇撿到一把手槍,勉強靠著熟悉的地形回擊,可對方還有四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她中了一槍。
“呃!”
地面傳來藍蘇吃痛的叫聲,霍煙瞪圓眼睛,急得眼珠猛顫。身上的藥效沒過,全身上下一灘爛泥,除了眼睛沒有一個地方能動。慌亂地看向一旁守著她的九妹,對方卻只是搖頭:
“我答應藍蘇,要把你送回去。”
從昨天黑衣人在島上出現開始,藍蘇就知道,閉塞落後的村莊是藏不住秘密的,何況她跟霍煙兩個大活人。如果能偷偷登上經過的商船,那最好不過。如果不能,便是一個換一個。
藍蘇打算用自己去換霍煙。
正如每次出事,霍煙用自己去換她一樣。
“她中槍了!給我繼續打!”
地面之上,絡腮胡命令手下從側麵包抄,藍蘇不得不轉換陣地。雜亂的腳步聲和槍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地窖頂上一通亂響宛如落上鼓面的黃豆。
“嗚......”
霍煙從喉嚨底發出咆哮的嗚咽,仰頭盯著地窖頂上漏下的一束光線,漂亮的眼睛一片猩紅,豆大的淚順著眼角下墜,無助地聽著她的愛人在頭頂負隅抵抗。
“霍煙,別出聲。”九妹心疼地掉眼淚,“我知道你難過,但這是藍蘇的選擇。她想讓你活下去,你要活下去,要報仇,要親手把那些害你的人一個個抓起來,才對得起她做的這一切,你知道嗎?”
霍煙聽不進去,眼淚如珠子般止不住地往下掉,直勾勾盯著那束光。眼前忽明忽暗,閃過從前無數光影。
是手腕突出一塊畸形的骨頭,舊傷複發死咬著牙不肯說,被她偵破之後,才囁嚅著說“你吹一下就不疼了”的藍蘇。
是被整個藍家拋棄,一個人坐在冗長走廊裡細數自己的罪過,告訴她“霍煙,我是一個壞人”的藍蘇。
是小時候穿著蕾絲公主裙跟在蘇沁身後笑盈盈,長大後卻隻穿黑色,說“黑色有安全感”的藍蘇。
記憶如洪水般湧入腦海,在血管幾乎爆裂的衝擊之後,又似星星之火瞬間散開,回馬燈般快速閃現,最終落腳到那天生日,輪渡在黑夜中爆炸,她差點遇害,藍蘇抱著從大海裡撈出來的她又打又罵,說:“你死了我怎麽辦?”
蘇蘇,可你又如何知道,沒了你我該怎麽辦?
一個小時前,靜謐的林間茅屋中。霍煙得知那果子有問題,全身失去力氣之後,眼睛直勾勾瞪著藍蘇。
不是愛,不是感激,是恨。
一雙手附上霍煙的眼睛,隔絕她的視線。
“阿煙,別這麽看我。”
她懇求。
如果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我毫不猶豫會選擇你。
槍聲從茅屋蔓延到小河,又順著河流一路上山。
晚上8點,商船準時靠岸。九妹背著霍煙離開昭耶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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