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霍煙寬容地告訴她,話鋒一轉,“想看我演示一下麽?”
“那不用了!”藍蘇趕緊說。
可霍煙卻已經單手伸到後背,在襯衫下方輕輕一撥。
嚓。
扣子倏地松開,前方因此輕微晃蕩,單薄的襯衫撩撥出春風拂面的漣漪。
“看,我是不是可以?”霍煙話音溫柔。
“那,那算你厲害了。”藍蘇呼吸幾乎凝滯,耳根紅到了更深的地方。腳尖一轉,朝向門外——
“那你慢慢洗,我就先出去了。”
浴室的燈光色調太過溫暖,燒去些許人性的理智,讓自詡掌控全局的霍煙,竟也有些迷離。
“你今天不該來。”
霍煙說。
不該在記者瘋狂的那個當口出來。
腳步一停,朝向霍煙的後背被燙高幾度,垂在身側的手攥緊T恤下擺,嘴唇繃緊。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被他們欺負。”
霍煙道出阻止她的理由:“他們就是想逼你出來,從那個記者推翻我的輪椅開始,他們就算計好了。”
這是陰謀,甚至是陷阱、圈套,布控千千萬萬滴血的血盆大口,等著藍蘇出現請君入甕,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算計,那就讓他們算計好了。”
藍蘇的態度強硬,虎牙咬著口腔內壁的細肉,舌尖舔到一股血腥。
霍煙接著說:“像今天這種情況,只要一個人擔著就好了,沒必要你也一起卷進來。”
胸口的氣息凝滯,藍蘇轉身,質問:
“那為什麽不是我來承擔呢?為什麽每次出了事情,都是你去承擔,你去扛,為什麽不讓我來呢?”
兩隻眼睛通紅,燙得霍煙一怔,禁錮的腳往前邁了一步,哄勸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剛進娛樂圈,我不想讓你卷入這場風波裡,這對你之後的發展不好。”
“那什麽叫好?看著你被記者圍攻,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問,不負責任地偷偷走掉,這叫好麽?”
藍蘇的情緒激昂起來,眼中唰地砸下一滴淚,水晶閃爍。
8歲那年,蘇家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藍蘇拉著藍小玉,兩個小小的身子光著腳在馬路上走,走了好久好久,天還是不亮。那個時候,藍蘇望著一路黑到頭的馬路,好想有個人突然出現,拉她一把,好想好想。
但凡在至黑至暗的時刻掙扎過,就會知道,看到別人陷入黑暗的時候,她不可能袖手旁觀。
“別人出事我都不會不管,何況你是我——”
是我最喜歡的人,是這輩子最想守護的人,是我想要捧在手心裡顧惜的人。
話音戛然而止,在霍煙心口落下重錘。沉靜的眼睛瞪圓,顯然,她訝異於藍蘇眸中突然強烈的情緒,更訝異於,她似乎猜到的,藍蘇即將出口的文字。
第85章 晦澀(一)
“別人出事我都不會不管, 何況你是我——”
話音戛然而止,本在播放的音響恰好結束一首曲子, 陷入切歌的間隔寂靜時段。
嗒,嗒,嗒,水滴砸入濡濕的地面,激烈的浴室陡然沉寂,每一滴殘水從蓮蓬頭墜下皆能發出巨鍾落地的轟鳴。似暴風雨席卷後滿目瘡痍的落魄村莊,吊橋斷在岸邊,草席卷得破爛,一半沉到河裡, 渾身是灰的土狗狼狽地從廢墟裡鑽出,一片狼藉。
攥著衣服下擺的手骨頭髮白,指甲透過布料幾乎嵌進肉裡。抬頭,卻只在霍煙眸底看到一片平靜,宛如涼水。
腦中霍然響起這人方才的話。
“你剛進娛樂圈, 我不想讓你卷入這場風波裡, 這對你之後的發展不好。”
是的, 發展、事業、生意, 這個人眼睛裡看到的永遠只有這些。
沒有感情。
霍煙,你真的很過分。
其實你只要向我伸手,只要對我說一句, 甚至不必是告白,隻用一句我心疼你,我關心你, 我擔心你,一句就好。我就會不顧一切, 放棄所有所有,丟掉前半生一切引以為傲的孤冷和清高,卸下所有偽裝和皮囊,像星期五追隨魯濱遜那樣,虔誠、真摯、毫無保留地奔向你。
但你不會。
你只會把世間所有一切歸結於冰冷的生意。不論是單純的事業,還是本該至高無上純潔真摯的愛情。但凡我一廂情願戳破這層隔離的泡沫,一切關乎美好的幻想就會一並破碎,啪的一聲,消失在空氣中,風過無痕。
霍煙,你從未愛人。
我又怎敢告訴你,我愛你?
深呼吸一大口,灼熱的空氣在肺髒裡穿梭好幾個來回,回歸冷靜的藍蘇才終於開口:
“你是我名義上的太太,我不能坐視不理。”
落荒而逃的藍蘇留下一個快到出現殘影的背影。霍煙怔在原地,腦中回閃,是藍蘇飛快墜落的淚珠,以及那淺顯卻盛裝著深沉情感的眼睛。
噔。
後背靠上牆壁,後腦杓撞出清脆巨響,卻不覺得疼。
或許從前想要的東西都得到得太順利,人心權術那一套也用得得心應手,在藍蘇面前,她反而像不會說話的、沒踏入過社會的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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