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沒開蓋的保溫桶,肚子裡轉了一股氣流,咕咕作響。
霍煙寵溺地幫她把額前的亂發撥開,從發頂到發尾順下去,擼淨靜電,說:
“我去洗個手, 等下喂你。”
“嗯。”藍蘇盤坐挺直腰杆,兩手約束著放在中間,乖乖巧巧交疊著。
衛生間傳來窸窣的水流聲,像夢境裡遠山的山澗,藍蘇聽著十分充實。被綁架的那兩日三夜度秒如年, 聽慣了槍聲、哭喊聲、爆炸聲, 咫尺方寸的洗手的聲音便像沙漠行者偶遇甘霖, 讓她墜入欣喜、小心翼翼、無比充實的棉花叢中。
從衛生間出來, 便看床上的人抱著枕頭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腦袋微微偏著,蒼白的唇勾成好看的弧度, 眼睛彎彎的,抱孩子一樣抱著枕頭。
“怎麽了?這麽開心?”
霍煙一面問,一面去床頭開保溫桶的蓋子。
“沒有。”藍蘇抱著枕頭晃了一下, “就覺得,現在好幸福。看著你在我面前, 聽著你的聲音,就好像什麽事都不是事了。”
旋蓋子的手一頓,折身,彎腰,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啾!
短暫且又甜蜜的聲音。
“有沒有更幸福一點?”霍煙低聲問,成功在藍蘇耳廓染上緋色。
“哎呀。”藍蘇撓了撓被吻的地方,心裡甜滋滋的,“一點點了。”
然後埋進厚實的枕頭裡偷笑。
霍煙揉揉她的發頂,轉頭打開保溫桶的蓋子,扇開衝出來的熱氣,定睛一看:
“是黑魚湯,補氣血和蛋白質的,你剛醒,可以喝一點。”
“好。”藍蘇從枕頭裡抬頭。
黑魚湯燉得白花花的,沸騰的熱氣散開醇香,看得出來,霍眉歡花了不少心思。
拿起保溫桶配套的小圓杓,舀了一杓清湯,輕吹兩下,送到藍蘇嘴邊。
“味道怎麽樣?”霍煙問。
“嗯......”藍蘇咂摸兩下,“不好喝。”
“不好喝?”
雖然霍眉歡的廚藝的確嚇人,但這次的黑魚湯看著賣相不錯,聞起來味道也是醇香的,沒有之前那次黑暗版麻婆豆腐的焦糊味。
試著嘗了一口,沒有加多余佐料的湯底遠離了誇張的香料味,原始的魚肉香味在口腔四溢,不鹹不淡,質樸清香。
一時間,她有點懷疑自己的味覺,接著又多喝了一口,味道還是沒變。
正當她懷疑是不是藍蘇大病蘇醒,味覺還沒恢復的時候,這人便偏著腦袋說:
“嗯,這樣才好喝。”
藍蘇可不想這麽好的魚湯都進了她一個人的肚子。
意識到這人的小心思,霍煙無奈地笑出了聲,新舀了一杓送上去:
“好了,現在該你了。”
藍蘇聽話喝完:“到你了,你一杓,我一杓。”
“好。”霍煙配合她,給自己喂了一杓。
“有根刺,你小心一點。”
“嗯,看到了。”
“有塊肉,你給自己舀的時候,也得來塊肉。”
“這些都是碎魚肉,不一定舀得到。”
“不行,我有的,你也要有。”
“笨蛋,你有的,我就不用有了。”
“不行,你必須吃到肉。”
“好好好,這塊可以嗎,裁判大人?”
“嗯,差不多。”
“到你了,這塊肉是肚子上的,沒有刺。”
“這麽快就到我了啊?”
“你說的麽,我一口,你一口。”
“嘿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便讓乳白色的魚湯見了底。只是,不知道哪來的精力,一人一句地開始鬥嘴。跟孩子似的。
說來也怪。
兩個童年不完整的人,竟在十余載之後的成年時光裡,雙雙變回小孩。
“藍小姐,差不多要換藥了哦。”
護士掐著時間進來,身後跟著口袋裡插著三支不同顏色的筆的莊錦文。
“好,稍等。”
霍煙將床頭的保溫桶和擦嘴的餐巾紙收起來,給護士和莊錦文騰地方。
藍蘇的槍傷在後背,右側蝴蝶骨右上方靠肩的位置,沒有形成貫穿傷,當時取子彈費了莊錦文不少工夫。
傷在背後不方便,霍煙便把她抱到床邊,跟她面朝面坐下,肩頭讓她靠著,將人半摟在懷裡。
“我來。”
修長的手指解開條紋病服的扣子,解下兩顆之後,小心翼翼掀開衣領,頎長的脖頸之下,流暢的肩頸線在燈光裡泛著瓷白的蜜色,似一卷旖旎畫卷,偏偏被蝴蝶骨上方的方塊形紗布劃出一個破口。
嗞,嗞。
護士年紀小,但勝在手穩,手指不續指甲,撕粘布時乾淨利索,確定紗布沒有被淤血黏住傷口才揭了下來。
“還可以。”莊錦文湊近觀察,用電筒又確認了一遍,“沒有增生的跡象,愈合得也還不錯。”
護士打開無菌棉球,在生理鹽水裡蘸取吸滿後,塗上針腳細密的傷口。
“嗯,感覺也沒之前紅了。”
接下來要用酒精消毒,依照慣例,護士會跟患者聊天轉移其注意力:
“藍小姐,這次你逢凶化吉,好多影迷都在給你慶祝呢。你打算什麽時候復出啊?”
酒精浸入傷口,尖銳的刺痛傳來,藍蘇倒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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