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客廳,霍眉歡失魂落魄地縮坐在沙發上, 手搭著膝蓋,手背到手指蔓開大片擦傷,那是搬逃生艇的時候留下的。
小蘭不怎麽會包扎, 笨拙地用碘伏棉球在傷口上擦拭,痛得霍眉歡抽氣。
“嘶!”
溜圓的杏眼痛得眯起, 嚇得小蘭趕緊撤手:
“對不起對不起,二小姐,我輕一點。”
杜阿笙放下手裡的文件,跨步過去:“我來吧。”
冷冽的聲音打破室內的平靜,霍眉歡抬眼,眸中安定了幾分,朝小蘭揚了下下巴:
“小蘭,你先去休息吧,也挺晚了。”
小蘭瞟了眼杜阿笙:“可是......”
霍眉歡安慰她:“沒事。我包扎完也去睡。你明早還要早起給姐她們做飯,先去睡吧。”
於是,小蘭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傭人房,心裡嘀咕——那個保鏢公司的老板,應該不會因為賠不起違約金,就綁架二小姐吧?
杜阿笙屈身蹲下,拿鑷子夾了一片碘伏棉球,另一手托起霍眉歡的手,用棉球輕點上創口,由內向外,十分輕柔。
鴨舌帽簷下,冷靜的眸子掠過波動,杜阿笙開口:
“今天這種情況很危險,以後能跑多遠跑多遠。”
霍眉歡抿唇:“我說過,我不可能再次把你扔在有炸彈的船上。”
“當年的事不能怪你,而且已經是陳年往事了,你沒必要放在心上。”杜阿笙無情。
消毒之後,杜阿笙松開她的手,卻被她緊緊握住,掌心貼著掌心。
“我們有多久沒這樣牽過手了?”
霍眉歡苦笑。
“我們沒牽過手。”杜阿笙拆穿真相。
“嗯,好像是。”霍眉歡的唇畔更苦,轉而問,“給我個機會,往後余生,讓我緊緊牽住你的手,好不好?”
杜阿笙喉嚨一哽,摘下鴨舌帽,短密的額發下,額頭的肌理如蚯蚓一般扭曲。
“二小姐,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杜阿笙了。”
霍眉歡動了一下,彎腰,捧起她的臉龐,在猙獰的傷痕落下一吻,極輕極輕。
“可是,我比當年還要愛你。”
愛這個字有一種魔力,它能麻痹神經,璀璨理智,讓人陷入遠超生死的情感世界。
話音落地,身子一輕,被杜阿笙托臀抱著起身,大腿圈著腰,整個人掛在她身上。
於是,就那樣安然地掛上去,摟住她的脖子,任由這人抱著她邁上二樓,踏入臥室。
在熱水中驅散劇痛的霍煙耗光了所有體力,等她從浴缸裡爬出來,躺進被窩,幾乎是昏厥著睡去。
在夢裡,昔日的記憶回纏,將她拉回那個14歲的噩夢。
都說生日的時候,孺慕之情最重。霍煙深有感觸。
那天,她不顧管家勸阻,偷偷去了墓地。去給她沉睡4年的母親,以及剛躺下去不到兩周的父親掃墓。
自此,迎來人生最大的浩劫。
逼仄的木屋散發著死老鼠的屍臭味,白色日光從東邊的窗戶照進,在破碎的玻璃折射出尖銳的光線,投到躺在地面的霍煙的臉上。
14歲的霍煙混血感比長大後更濃,天色的栗色頭髮微卷,高鼻梁,深眼窩,身條比同齡人高出去一個頭,膚色白得不像話。
正是因為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才格外醒目。尤其眉骨的那條傷口,幾乎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我再問一遍,霍愷生把《黑山》藏哪了?”
一個男人蹲在他面前,戴著綠色外星人的面具,聲音糙得像磨刀石。
霍煙的兩隻手被繩子綁在身前,旁邊的地上躺著3顆被硬生生拔斷的她的牙齒。身上的毒打讓她無力起身,嘴中不斷有鮮血流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
男人語氣陰森,似蹲守在山洞裡吸血的蝙蝠。
“蘇見鴻那晚拿著《黑山》去找霍愷生,現在他出車禍死了,畫不見了。你敢說,不是霍愷生拿的?”
霍煙搖頭:“我爸爸沒有拿畫,他只是跟蘇伯伯是朋友,沒拿畫。”
“呵呵呵......”
男人陰惻惻地笑,
“沒拿畫......半個月前,霍愷生也是這麽說的。你猜怎麽著?我先是砍了他的手,再砍掉他的腳,每當他快死的時候,我就用嗎.啡給他吊口氣,讓他保持清醒。可惜啊,他嘴硬,直到咽氣也沒說半個字。小妹妹,你不想跟你爸爸一個下場吧?”
霍煙死死瞪著他,驀然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地上猛躥起來,要不是打手摁住,她那一下會把眼前的男人撕碎。
“啊!”
她嘶吼,叫囂著所有仇恨和憤怒:
“是你殺了我爸爸!禽獸!我殺了你!殺了你——放開我!放開——殺了你——”
砰!
皮鞋狠踹她的肩膀,幾乎把骨頭踢碎。
“呃啊!”
14歲的霍煙疼得抽氣,再沒有掙扎的力氣,蜷縮在臭味熏天的泥地裡,孤立無援。
“霍愷生跟你提過所有關於《黑山》的東西,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否則,我不保證你的下場。”
霍煙死死瞪著她,栗色發絲粘在傷口上被血染成紅色,扎進眼珠,她如鐵籠的困獸般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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