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死她們!”
荒廢寺廟裡空間龐大, 回聲在十二羅漢的雕像裡來回穿蕩,似鬼節午夜成群吊死鬼的嚎哭。
篤篤篤——
一梭子子彈掃上天花板, 燈泡全部爆炸,宛如白日的廟宇頃刻墜入黑暗。
微弱的月光中,霍衷德在彌勒佛後方用手臂圈著卡住藍蘇的脖子,另一手持槍抵著她的太陽穴,眼睛死死盯著方才劉曉青出現的第一尊羅漢的位置。
羅漢身後,劉曉青其余幾個組員做了兩個手勢,示意迂回包抄,並用談話拖延時間:
“霍衷德,別衝動, 先把槍放下。13年前的案子尚未定論,現在我看到的只是你在境外非法持槍,照你們霍家的能力,保釋出來是綽綽有余的。但萬一你擦槍走火,在我眼皮子底下傷害了她們兩個, 性質就不一樣了。”
霍衷德年過半百, 對這套說辭已經免疫:
“警官, 你當我三歲小孩呢?我就這樣被你抓回去, 還有出來的可能麽?你們把人撤了,讓我走,我還能讓她們多活一會兒, 否則,打死我之前,你就先給你的兩個人質收屍吧!”
“霍衷德, 你是要威脅警方麽?”
“不是威脅,是談判。就看在警官眼裡, 是我這個犯人重要,還是兩個人質重要。我數3聲,你們再不撤,我就打死藍蘇!”
藍蘇用力掙了一下,沒能掙脫,方才替霍煙挨了兩下的頭冒著血從額角下淌,一路滑到下頜骨。
霍煙被另一黑衣人兩手反剪壓在地上,大吼:
“霍衷德!你有什麽衝我來!”
霍衷德叱罵:“閉嘴!”
隨後拔高聲音:“1——”
渾厚的聲音在佛像身上反彈,聲波接連回轉,回聲傳到村落的另一端。
咚......咚......咚......
耳膜傳來跟心臟同頻的震動,一口面鼓在胸膛猛烈敲擊,震蕩的鼓面落上黃豆,劈裡啪啦一震亂跳。
“2——”
幹練的腳步從寺廟後門繞出,踩過碎磚裂瓦繞向前門。似有馬蹄在黃土高原上奔騰,烏泱泱一群馬隊,揚起三丈黃沙,遮天蔽日。
“3——”
最後一聲數完,槍聲卻未響起。手握人質性命掌控局面的霍衷德沒有扣下扳機,因為後腦的位置抵上另一支槍管——
跟著他十幾年的,陳峰的表弟,陳六。
“把她放了。”陳六那雙渾濁的眼睛難得清醒,握著槍管抵住霍衷德的後腦杓,咬牙切齒。
“小六?”
霍衷德一愣,被槍指著不敢回頭,只能從聲音認人。陳六的聲音他不可能聽錯,正是因為不可能,所以更不敢相信。
“你瘋了!”
陳六的牙根幾乎咬碎:“我是瘋了。不過不是現在,是以前。”
霍衷德慌了:“你別聽那些人胡說!”
“霍煙沒有胡說!我哥就是你殺的!”
爭執之間,面前突然射來強光,所有人下意識閉眼。
砰!砰砰砰!
槍聲從各方位傳來,電光火石的工夫,幾個黑衣人皆被擊倒,霍衷德肩部中彈,被藍蘇反手過肩摔到地上。
“啊——”
霍衷德發出慘叫,下一刻,手臂被藍蘇猛然反擰。劉曉青上來,親手給他戴上手銬。
“放開!放開我——”霍衷德如困獸在地上咆哮,面朝下被壓在地上,死死瞪著陳六,“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陳六掏出手機,放出一段錄音:
——“當年就是霍老三指使我的!人就是他殺的!你在哪!我來找你!”
——“霍衷德是不是對你下手了?”
——“他要殺我!我搶了車跑出來了!霍煙,你救我!我把當年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全部!”
第一次跟蹤被抓,陳六是被霍煙綁著還給霍衷德的。當時在車上,霍煙的眼睛洞穿一切:
“你覺得,如果你出事,霍衷德是保你還是保自己?”
輿論翻轉,藍蘇養傷期間,一處沒有監控的地下停車場,霍煙放了一段錄音。
“最想讓陳峰死的不是我,是霍衷德。”
半小時前,瞄準霍煙頭顱的狙擊槍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刻打偏,陳六慌亂認錯:
“打偏了!三哥,怎麽辦?”
霍煙頻繁出入警察局,外界都說,她跟陳峰的死撇不乾淨。
實際,只是劉曉青一次又一次確認這次追捕計劃。
藍蘇的腳腕骨折,石膏拆了沒多久,本不該開車。
偏偏在霍衷德行動這天,身邊沒有一個助理保鏢,由她親自開車,帶著霍煙一起撞上路邊的廢墟。
霍煙逃亡時從不帶輪椅,因為輪胎的齒輪印會暴露逃亡的行蹤。
偏偏她這次這麽蠢,故意留下一長串的齒輪印一路引誘霍衷德到了寺廟。因為那裡埋伏著劉曉青的重案二組。
一切的一切,霍衷德以為勝券在握,殊不知,這層陰謀之外,藏著霍煙與藍蘇早已預防的糖衣炮彈。
簡短的錄音似舞台劇上的萬花筒,砰一下爆炸之後,彩帶飄逸,卻了無聲音,等著一切慢慢塵埃落定。
陳六的眼睛像在看一條死魚,看著滿面灰塵的霍衷德,面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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