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忍冬:“嗯。”
翟忍冬用眼神示意小丁招呼阿旺母親,然後側身,讓出爐邊的紀硯清:“這位是紀硯清紀老師。”
阿旺激動又局促,一開口,聲音都在抖:“我知道,紀老師很有名。”
翟忍冬走到阿旺旁邊,手輕輕托了一下她的背,讓她往前跨出一步說:“不要緊張。”
阿旺點點頭,偷看紀硯清,視線一觸到她挺直的坐姿,立刻收回視線,小聲說:“紀老師。”
紀硯清“嗯”了聲,起身說:“跟我來。”
紀硯清一直走到門口。
推門的瞬間風雪狂撲,所有人忍不住閃避,就連翟忍冬都偏了一下頭,紀硯清卻展肩下沉,下巴微收,款步走到門外。她只是隨便往那兒一站就有很韻味。
阿旺頓時更加緊張,抖著跟在翟忍冬身邊出來。
外面風燈搖晃。
紀硯清看著門前的雪地說:“翟老板,二十分鍾能不能清理乾淨?”
翟忍冬突然被點名,門口的視線頓時全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曲腿後靠,斜斜倚在窗邊,淡定地說:“不能。”
紀硯清轉頭。
翟忍冬對上她的目光:“但可以用這個時間搭出紀老師想要的舞台。黎婧。”
黎婧:“懂!”
黎婧伸手把小丁一拉,兩人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紀硯清不知道翟忍冬葫蘆裡賣的什麽藥,隔著不遠的距離和她對視片刻,偏頭對緊張到牙齒打顫的阿旺說:“找地方熱身、拉伸。”
阿旺慌張地點點頭,拉著母親一起進了藏冬。
前一刻還擠滿人的門口,頓時只剩下分立兩側的翟忍冬和紀硯清。
紀硯清撥開落在肩上的幾片雪,拖了點聲:“大老板——”
大老板這個稱呼黎婧偶爾也用,沒什麽問題。
但從紀硯清嘴裡吐出來,無端像是調侃,她的尾音再一拖長,微微上揚,又夾了點逗弄。
翟忍冬口袋裡的手指對捏一下,慢吞吞撚著指腹。
紀硯清說:“透露一點黎婧和小丁的動向?”
翟忍冬藏在圍巾裡的嘴唇動了動:“透露不了一點。”
紀硯清挑眉,懷疑這位老板有雙重人格,好的時候是真菩薩,不想好了,隨便說句話就讓人牙疼。
紀硯清攏攏衣領,耐心等著黎婧和小丁。
不到五分鍾,一大幫人在兩人的帶領下,先後抬著四塊木質舞台過來,該指揮的指揮,該安裝的安裝,二十分鍾不多不少,藏冬門前的雪地搖身一變,成了簡陋但不會將人滑到的舞台。
剛剛負責指揮的爽利阿姨朝翟忍冬抬了一下手,大聲說:“翟老板,東西你隨便用,用好了再讓小黎喊我們過來拆。”
翟忍冬兩手插兜,淡定如斯:“謝了。”
阿姨很是江湖地擺擺手,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離開。
紀硯清站在牆邊,懷疑這一趟來了小半個鎮的閑人。
黎婧順利把事情辦成,眉飛色舞地向翟忍冬邀功:“老板,你就說我懂不懂你吧!是不是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
翟忍冬斜她一眼,淡淡道:“我拉,你就撿?那麽香嗎?”
黎婧:“???”
辭職辭職!還是要辭職!
小丁捂著嘴站在翟忍冬旁邊,差點沒憋住笑:“還好咱們這兒過年會唱戲,東西都是齊全的,不然到哪兒找這麽大的舞台。”
翟忍冬“嗯”了聲,余光看見紀硯清走到門口,問阿旺:“拉伸好了?”
阿旺:“好,好了。”
紀硯清:“出來。”
阿旺快步走到紀硯清跟前。
紀硯清歪了一下頭,示意阿旺上舞台:“跳一段你最拿手的。”
阿旺一愣,緊張得都快哭了。
黎婧連忙解釋:“紀老師,阿旺膽子小,咱這街邊邊的,她哪兒敢跳,要不等晚上?或者我們把一樓桌子挪挪,地兒也挺大的。”
紀硯清不接話,看著阿旺:“不敢?”
阿旺說話發抖:“我,我沒在這麽大的地方跳過。”
紀硯清:“春晚的舞台比這大得多,你們這裡所有的人都會看到。”
阿旺又驚又急,掉了眼淚。
黎婧忙要上前。
翟忍冬看她一眼,讓她別怎呼,轉頭對阿旺說:“心理素質不過關,跳再好都是白搭。阿旺,你的舞是跳給觀眾的,不是你房間的鏡子。”
阿旺愣在原地,臉色慘白。
紀硯清隔著她看向翟忍冬,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滿意,為剛剛不期而遇的默契。
翟忍冬察覺到,抬眼看過去。
一瞬間悄然爆裂的火花無聲無息。
阿旺最終還是戰勝了自己的怯懦。她迎上風雪和街邊駐足的,往來的視線,伸展著柔軟的肢體從舞台一側緩緩滑入、盤旋、纏繞、浸透,時而遠望近觀,柔似清風,時而肆意奔騰,烈如駿馬。她的舞台沒有音樂,更沒有燈光,站在窗下的翟忍冬卻還是看透過她豐富的肢體語言看到了黎明從黑暗中醒來那一幕。
翟忍冬抬起頭。
那棵長滿了天空的樹遙遙望著地上的人,盤旋落葉,葳蕤樹枝數次試圖逼近她,纏繞她,最後又都悄無聲息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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