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硯清!紀硯清……”
紀硯清沒有一絲反應。
江聞看著近在咫尺的山崖, 理智崩潰:“翟忍冬,放手啊!你不能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江聞這話只有群山在回應。
回的, 和她吼的一模一樣,一聲接一聲。
江聞愣了愣,腳下踉蹌。
“翟忍冬……你明明知道……已經不值得了啊……”
翟忍冬耳邊連風聲都聽到不了了,又怎麽會聽到江聞的話。她伸手抓住行李架,車身顛簸時,借勢踩著門把跳上車頂。
那兒上有臨時在小邱店裡裝的車頂行李箱,裡面放著各種應急工具,應對最近的頻繁出行。
翟忍冬找到冰鎬,身上沒解的安全繩從行李架穿過,隻扣一道,就將雙手全部離開,握住冰鎬,舉高到身後,驟然砸下。
車窗玻璃上立刻出現了蛛絲網。
紀遠林扭頭看到,發狠地踩了一腳刹車。
翟忍冬全身上下只有一根安全繩固定,整個人被甩在擋風玻璃上。
下一秒,車子又猛地竄出。
翟忍冬的身體狠狠磕過後視鏡,從擋風玻璃上滑下來,她忽略腰上的劇痛,迅速抬手用冰鎬勾住行李架,身體懸空掛在車邊。
接連兩次的撞擊讓翟忍冬的骨肉疼到麻木。她看一眼前方,離懸崖越來越近了,怎麽都來不及……
那又怎麽樣。
翟忍冬提起左胳膊,手肘用力砸向已經被冰鎬砸開裂縫的玻璃。
“砰!”
“砰!”
“……”
車子竄出懸崖那秒,紀硯清沉似千斤的眼皮睜開一條縫,看到碎玻璃凌亂密集的紋路上炸開了血色的花,一朵壓著一朵,然後徹底陷入黑暗。
山崖下的風冷得像冰刀。
紀遠林塵埃落定般松開油門和方向盤,靠在座位裡笑。
這個瞬間萬籟俱寂,風哨又仿佛異常淒厲。
一切都好像靜止了。
只有翟忍冬的手肘還在不斷砸向車窗玻璃,一次接著一次,車頭撞上半山腰的岩石,發出一聲巨響那秒,車窗終於破開一個洞。
翟忍冬一秒不停,繼續用力。玻璃濺到紀硯清臉上,劃開一道口子,她沒有絲毫反應,趁機鑽進去的冷風卻驚醒了紀遠林。
紀遠林怒急攻心,頭幾乎歪到肩膀,掙扎要去拉紀硯清的安全帶,把她困在自己身邊。
手剛觸到,玻璃渣飛濺,扎在他眼球上。
“啊!”
紀遠林的慘叫被狂風撕碎。
翟忍冬像是沒有看見,沒有聽見,車窗碎裂的一刹那,立刻抓住紀硯清的衣服,將她拉出副駕,然後松開冰鎬,抱住紀硯清,用力摁下安全繩鎖扣,腳蹬向車身的同時,將紀硯清的頭按進懷裡,護著她撞在堅硬的山壁上。
幾乎同一秒,車衝入崖底,發出“轟”一聲巨響。
翟忍冬緊抱著紀硯清往下滾,被一塊大石擋住。她的脊背帶著強大的慣性和兩個人的重量撞上去,悶哼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巨響之後是連續的翻滾聲,在山谷裡回蕩了幾秒,徹底消失,周圍只剩尖銳的寒風。
翟忍冬摸索著,碰了碰紀硯清頸下的脈,確定和夜晚沉睡時一樣平穩後,動作遲緩地把她的頭放到自己身邊,躺在碎石堆上一動不動。
江聞正在找下山的路。
她剛剛給小邱打了電話,小邱說山下有通向崖底的路,蹚一條河就能到。
放晴很久的天又飄起了雪,漫山遍野。
翟忍冬看了一會兒坐起來,平靜地靠著石壁,紀硯清安穩地躺在她腿上,一切都很祥和。
如果沒有紀遠林不斷拍打車門的聲音……
翟忍冬靜如止水的目光看著那個方向,唇縫裡毫無征兆地溢出一口鮮血,順著下巴迅速往下流。
沒滴到紀硯清臉上。
她還是乾乾淨淨的,只有被碎玻璃渣劃破的那道傷下掛著一片長長短短的血跡。
翟忍冬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慢慢抬起來,在紀硯清臉上抹了抹,把她臉上的血跡抹成她某一個舞台的特效妝,低頭看了一會兒,抬高手,抹過自己下巴裡的血。
紀遠林還在拍打車門,嘴裡嗚嗚啊啊的聲音聽不清楚。
翟忍冬動作輕柔地把紀硯清放在地上,起身往車邊走。
走到半途想起什麽,翟忍冬步子一頓,摘了脖子裡的圍巾,往回折。
這條圍巾是紀硯清在縣城的集市上給她買的,和她其中一條披肩的顏色一樣,月白色。
買來的時候,紀硯清命令她不可以和對劉姐給她打的那條圍巾一樣,隨便扔地上,更不可以和對她自己買的圍巾一樣,隨便纏手上,前者沾灰,後者沾血。
今天一次,她全做了。
她抬起紀硯清的頭,小心翼翼地把圍巾墊在碎石上,給紀硯清枕一半,脖子裡圍一半,確定她不會吸到冷風後才又起身往車邊走。
車已經被撞得看不出本來樣子。
剛剛衝下來的時候滾了幾圈,正著懟在山壁上,大半個車頭陷了進去。
翟忍冬一步步走到駕駛位,拉開車門,看著裡面的人——左半身不受控地抽動著,口水混著從臉上淌下的血水流得滿衣領都是,看著讓人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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