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紀硯清到底還是沒捏住照片,眼睜睜看它打著晃兒掉在了地上。
劉姐急得連忙去撿。
彎腰看到床邊的項鏈和票根,劉姐頓了頓,拾起照片拍乾淨,放回抽屜裡,轉頭看著項鏈說:“這條項鏈是忍冬去你那兒的第二年,打了一整個冬天的工,才從你那些老粉絲手裡高價買來的。”
紀硯清身形晃動,下意識想扶牆壁,卻什麽都沒碰到。
劉姐說:“忍冬15歲就能考上大學,多聰明的,可為了這條項鏈,她明知道老板們都忌諱未成年,還是隻拿三分之一的工資給人打工,知道項鏈不值那個價,還是由著人一抬再抬。”
紀硯清心都木了,側身靠在九鬥櫃上,幾乎站不住:“為什麽一定要買這條項鏈?”
沒有設計感,非官方,冬天戴著冷冰冰的,有什麽好?
劉姐說:“忍冬想每天都能見到你,但是貧困生不能追星,這是認定條件之一。忍冬想要勤工儉學的工作,就不能把照片擺在外面讓人看見。不給別人看見,她也就得少看。項鏈不一樣,她藏著,誰還能去扯她的衣服?那她不就能隨時戴著?”
劉姐摸了摸已經很久項鏈繩,欣慰地說:“忍冬宿舍的女孩子都好,清楚她買的項鏈是明星周邊,也沒告到老師那兒去,不然她的貧困生資格得被取消。”
“取消倒是沒什麽,忍冬不是喜歡不勞而獲的性格,那點錢她能靠自己掙。”
“她就是想要寫了紀小姐你名字的貧困生獎學金證書。”
“年年以第一的成績去學校禮堂領你發的獎學金,看著你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寫在同一張紙上,會讓她覺得自己離你越來越近了。”
紀硯清空空如也的胃裡一陣陣難受起來,每一次上湧,嘔吐感都異常強烈。她忍著,脊背筆直地靠著九鬥櫃,“如果我沒記錯,我給貧困生的獎學金一學期有2000,這些錢省著用,應該能擠出來買項鏈的部分。”
那樣不就不用帶著未成年的身份白白給人欺負?
劉姐笑了:“拿你給的錢買你的東西,忍冬做不出來那種事。”
紀硯清:“……”
也是,翟忍冬那個人……
有時候很傻。
紀硯清看著床邊一摞都摞不穩的近四十張票根,胸口酸脹發疼,要炸似得堵著。
那年她取消演出,在劇院門口空等的人真的是翟忍冬。
她在那三張票上寫了:今年沒見到她。
一筆一劃,寫得時候,她心裡該有多難受?
劉姐說:“忍冬一遇到你的事,聰明勁兒就全沒有了。她早早就知道你有對象,還是忍不住記著你,年年去看你。”
紀硯清如五雷轟頂,腦子裡轟隆一聲巨響,有幾秒時間完全聽不見劉姐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張沒張口。等那股轟鳴過去,她的聲音都在抖:“她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
劉姐想了想:“二十二三吧,那會兒忍冬畢業了,工作也算體面,才敢去找你表白,結果……”
劉姐歎了口氣,說:“在車邊看到你和對象親嘴。”
紀硯清面無血色地張著嘴,眼底發紅。
見她的第一面。
第一面。
看到她別人接吻……
翟忍冬怎麽走的?往後怎麽一年一年去見她的?
心裡不疼嗎?
劉姐:“說忍冬膽小,是很膽小,把你放在心裡那麽多年都不敢出聲;說她膽大,她也是真的膽大,中意一個有對象的人,打算中意一輩子,誰給她介紹人,她都不見。”
紀硯清站不住,筆直的脊背慢慢彎下來,最終雙手撐著膝蓋一動不動。
——房門口她和駱緒的電話。
“我說了,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你對那個人是鐵了心要一刀兩斷,還是不甘心想重修舊好,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耳朵沒聾,眼睛沒瞎,恰好從這裡經過。”
——老板娘的飯店門口
“你說過,就這兩個月,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鐵軌救她那晚
“你為什麽怕我和你有交集?”
“我又不圖你什麽。”
“我不是誰。”
——疾控中心回來
“沒錯,我是同性戀,但不是是個女人,我就會想和她發生點什麽。”
紀硯清眨眼的瞬間,眼淚狠狠砸在了地上。
這些話,翟忍冬是怎麽說出口的,怎麽聽進耳朵的?
這個騙子!
一次次拿“你是我店裡的人”當幌子,背地裡想盡辦法維護她的名譽、她的安全。
她不是愛發瘋嗎?
她一次次仗著她的喜歡欺負她,打她的時候,她怎麽不瘋?
她說做朋友的時候,她怎麽不瘋?
火場裡救她的時候怎麽不瘋?
被她喊駱緒的時候怎麽不瘋?
瘋了。
一個人跑去冰川裡送死。
她早就發過瘋。
譬如鐵軌旁,差點撞死那個賊,也可能給她打退燒的時候就已經瘋了,才會那麽不管不顧地闖進去按著她,怕她真像黎婧說的,“快燒死了”……
紀硯清渾身發冷,喉嚨像被寒冰堵著,一陣陣疼得發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