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軼:“不能。我只能告訴你醫學一直在發展,她比你母親晚了十一年,什麽都可能不一樣。”
翟忍冬應了聲,說:“醫學是在發展,累計死亡人數也在不斷更新。”
梁軼生了氣,語氣凝重:“你是醫生,怎麽能說這麽泄氣的話?”
翟忍冬:“我不是。”
梁軼:“……”
電話裡的靜默是兩人的僵持。
梁軼率先說:“春天是最後期限,務必在那時候帶她過來。”
翟忍冬的清醒冷靜還被梁軼那句“不能”挾持著,聽到她的聲音四五秒才張了張口,說:“春天之前呢?”
梁軼:“你知道該在什麽時候給她吃什麽藥。藥我今天就寄給你。”
翟忍冬:“謝謝。”
梁軼欲言又止,偏心的話在嘴邊過了一遍又一偏,還是忍不住說:“非她不可?”
翟忍冬:“已經在一起了,沒什麽非她不非她。”
梁軼:“她可能會是你下一個過不去的坎兒,更高,更難,你稍微有一點撐不住,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翟忍冬順著燈杆滑下來,蹲在太陽剛剛開始有溫度的早晨,說:“那我也願意和她愛這一場。”
電話掛斷之後,翟忍冬依舊在燈杆下蹲著。
她不擔心紀硯清醒來找不到她。
下來見駱緒之前,她已經在紀硯清枕邊留了便簽紙。
【醒了給我打電話。】
也想好了,自己在樓下等她,而不是在樓上和她一起出門的理由。
“等你收拾好了找我約會。”
她放心地蹲靠在那裡,和當年從母親的手術室裡出來蹲在牆根一樣,迎著來來往往的目光,覺得那個早上比一輩子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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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硯清看不見翟忍冬的心路歷程,只是下意識掂量她那句“我願意”的分量。
重得像是她的整個生命。
壓在紀硯清脆弱不堪的心臟上,她沒辦法繼續清醒地思考,破釜沉舟一樣抓住翟忍冬的手腕想:帶著她,讓她當下痛快了就好,管她以後是死是活。她就是個瘋子。瘋子自有瘋子的活法。
這個念頭從紀硯清腦子閃過,她被重重打入地獄,翟忍冬手腕上的傷疤面目猙獰地指責她自私又狠毒。
紀硯清如遭雷擊,靠在翟忍冬身上的肩膀慢慢地……慢慢地離開……最終,笑著敲了一下她的鼻尖,說:“什麽願不願意,我這還沒怎麽呢,少自作主張。”
————
黎婧天生腦子缺根弦,連什麽都不知道的陳格都感覺到桌上的氣氛不對勁了,她還在眉飛色舞地講最近在刷的劇。
“我的天,那個男主也太油太端了,差點沒把我眼睛看瞎。”
“還是女孩子好,香香軟軟的,看著就好談。”
桌上沒人理黎婧。
黎婧狐疑地掃視一圈,用胳膊肘懟小丁:“你說呢?”
小丁心不在焉地懟了懟筷子,問:“說什麽?”
黎婧:“是不是跟女孩子好談啊。”
小丁:“談什麽?”
黎婧氣得戳她腦袋:“談戀愛啊!”
小丁盯著黎婧,眼睛一紅,嘴巴一癟,哭了。
黎婧驚呆:“我就淺淺地戳了你一下。”
小丁:“疼嘛!疼!”
黎婧被小丁哭喪一樣的嚎叫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縮著肩膀說:“我,我給你揉揉?”
“輪不到你。”從坐下就一直靠著翟忍冬的紀硯清忽然開口,神情懶懶的,捏著翟忍冬的手指。
黎婧:“還有人能排我前頭?”
紀硯清笑而不語,衝旁邊的江聞抬了抬下巴。
黎婧驚叫:“你們,你!”
“你別吵了!”小丁說,冷著臉,特嚴肅。
黎婧莫名就慫了,弱弱地看看小丁,看看表情猶如吊喪的江聞,終於意識到不對。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事?”黎婧小聲問。
小丁下意識看了眼紀硯清。
紀硯清勾住翟忍冬的手指,笑容燦爛:“沒錯過。”
黎婧:“那你們怎麽一個個都這麽奇怪的。”
紀硯清:“可能累了吧。”
黎婧:“哦——”
今天好像是都出去得挺早,回來得很晚。
黎婧心一放下,情緒立刻又高漲了,想到點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要往出抖。
這回有人理她——紀硯清。每一個話題拋出來,紀硯清都會配合地反問,回答,看不出來半點異常。
江聞看著她旁邊同樣平靜的翟忍冬,全程食不知味。
飯後,紀硯清照舊拉著翟忍冬在爐邊烤火。
烤得時間比往常長,坐得距離比往常近,從頭到尾和她十指相扣。
等到客棧裡的人都歇下了,翟忍冬說:“還不睡?”
紀硯清:“幾點了?”
翟忍冬偏頭看了眼牆上的鍾:“十一點。”
紀硯清“嗯”一聲,靠得翟忍冬更近:“十二點再睡。”
翟忍冬:“好。”
兩人安靜地靠著,爐膛裡的火從熱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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