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腳停車,江聞和紀硯清後腳就到了。
翟忍冬在紀硯清下車之前,把車鑰匙裝進口袋,問江聞:“怎麽樣?”
江聞:“一切盡在掌握。”
翟忍冬應一聲,看向紀硯清:“進去再說。”
紀硯清:“空調吹了一路,燥得慌,陪我在外面站會兒。”
江聞一聽這話,立馬識趣地走人。
紀硯清繞到車子另一側的視覺死角靠著。翟忍冬緊隨其後,靠在她旁邊。
今天的天更沉,壓抑的灰色密不透風。
紀硯清靠了一會兒,忽然說:“陪我抽根煙。”
翟忍冬裝在口袋裡的手握緊了打火機。
紀硯清偏頭瞧她:“別說沒有,我聞到你身上的煙味了。”
翟忍冬:“不是什麽好煙,以前沒抽過的話……”
“抽過。”紀硯清打斷,“被你逼得承認喜歡你,卻不知道你和辛明萱沒關系,左右為難的時候抽過。”
紀硯清笑望著翟忍冬說:“放心吧,有經驗,再劣質的也能抽下去。”
翟忍冬不語。
紀硯清直接去她口袋裡找,找到了敲出來一根懟她嘴邊說:“你先抽,我要和辛明萱一樣,在你嘴邊點。”
翟忍冬張開嘴咬住,很鈍地眨了一下眼睛,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
“哢。”
灰蒙蒙的天光裡亮起一束藍色的火焰。
火焰燒著零零散散落下來雪,卻看不到爆裂的火星。
翟忍冬吸一口煙進肺裡。紀硯清咬著煙湊在她嘴邊。
煙紙薄,煙葉易燃。
紀硯清隻一下就點著了,快得她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隨即笑了笑,離開翟忍冬靠回去。
煙味在空氣裡散開,來不及竄入鼻腔就會被大風吹散。
紀硯清忽然想起來似得說:“驚喜呢?”
翟忍冬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視頻說:“找人幫忙拍了幾段冰川的視頻,看看有沒有用。”
紀硯清眼睛亮了一瞬,迅速接過手機。
視頻有兩個小時,很長。
紀硯清只看一會兒就把手機還給了翟忍冬。
翟忍冬問:“能不能用?”
紀硯清:“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翟忍冬:“真話。”
紀硯清說:“先不內容太表面,根本沒拍出來你之前說的那種孕育和死亡的矛盾感,就是拍出來了,我也未必能透過別人的視角,真正了解這個地方。人的思維是有差異的,拍的人覺得是重點的,在我這裡未必有用,除非她完全了解我,了解我的舞蹈。”
紀硯清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看著前方通向鎮子的那條路。
三個月前,她就是從那條路上過來的,磕磕絆絆,憤怒空茫。
來了之後遇到翟忍冬,什麽都不一樣了。
真的愛她。
想和她一起去一次冰川,順利完成歌舞劇裡和她有關的部分,帶著她的人、和她有關的舞一起走到人前,大大方方地說一句:“我愛她,很愛很愛。”
只是,五六月啊……
紀硯清夾著煙,手指在煙身上輕點,說:“大老板,五月我還能和你一起去冰川嗎?”
翟忍冬一直咬在嘴裡沒動的煙晃了一下,積攢的一短截煙灰被風折斷,落在她衣袖上。
紀硯清抬手幫她拍掉,說:“去不了,對不對?”
第77章
說話的紀硯清神色平靜到像是閑聊, 聲音卻是抖得,眼淚失控地淌。
她竭力保持的理智和不受控制的情緒,在清清楚楚說出“去不了”那秒完全割裂了。
從看到翟忍冬的搜索記錄開始的疑心,往後若無其事的試探, 拿到報告時的愕然、崩裂, 木已成舟的迷茫、無措, 一路回來的沉默、壓抑, 剛剛說笑的從容、冷靜一瞬間全部在她胸腔裡爆發了, 仿佛天崩地裂,隨之而來的恐懼、不甘、不解像洪水猛獸一樣瘋狂吞噬著她。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
她連最討厭的跳舞都決定繼續了。
她說了要一直在一起,一直談戀愛, 一直給這個人跳舞。
她在流星劃過的時候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向她母親求了長命百歲, 白頭偕老!
她花了37年, 37年!才遇到這樣一個把她當全部,她也已經一分一秒都離不開的人!結果呢?!
診室裡的那幾分鍾像是一場詭譎恐怖的噩夢, 她咬過自己的嘴唇,掐過自己的胳膊, 甚至在醫生用來釘掛號單的釘子上,用力扎過自己的手掌, 最後聽到的依然只是一句發虛放空的“盡早入院治療吧, 治了才有機會”, 怎麽都醒不了。
她回想著那一幕, 血都冷了,已經無法控制的情緒冰凍扭曲, 眼淚橫衝直撞。
她憤怒地低下頭,弓下身, 看著地上模糊的影子,逐漸有了真實感。
痛的可怕。
哪兒有什麽醒不了的噩夢。
不過是只有她被蒙在鼓裡的謊言罷了。
什麽小問題,能克服。
她篤定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聽著的人在想什麽?
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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