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引在前,顧紅綾在後,狤跟在旁邊走著,走之字爬了一會山路,走到小山包的另一頭,往下一看,兩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山包陰面的山坳裡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蚓螈似的黑蛇,渾身裹著透明的粘液,彼此纏繞磨蹭。
顧紅綾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我感覺我馬上就能看到早晨吃的鳥蛋了。”
蕭長引突然注意到對面山頭的桂樹上立著一具森白的人形,腿臂如長藕,似有絲線懸吊脖頸,駝背垂著身子。
第73章 月龍驍
人形癲癇發作似的一陣抖動, 眨眼的功夫便飛至山坳半空的中央,絲線牽動,臉面掰正, 露出栩栩如生的畫臉,眼窩裡嵌著黑曜石,泛著詭異的光。人形的四肢關節不自然地彎曲, 動作僵硬卻迅速, 電光石火間容不得人反應。
蕭長引嚇出一身冷汗, 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 狠狠咬了一口舌頭才靠痛覺找回意識,正要閃躲防禦, 肩膀還未帶動手肘發力, 半空的人形猛然下衝,蕭長引大口喘氣,好像從雲霧一下跌落地面。
人形沒有發現她和顧紅綾, 而是它另有對手。
顧紅綾驚慌地跑上前,抱住蕭長引的胳膊,坐下身往下看:“下面還有人嗎?那麽多蛇——”
陰面的山坳裡黑蛇成群,遠遠望去像一條蠕動的黑河, 只有中心空出一片小小的土地, 一簇蘭草裡安靜睡著一顆瑩白的蛋。
山坳裡發出乒鈴哐啷的聲響, 人形兩手握刺刀,飛快連斬身前的敵手, 與它作戰的是一名容貌清美的紅衣少年,紅衣外罩著牙白色蟬翼紗, 紗衣上刺著深紅的椿。
人形一刀削破少年披紗,破碎的紗片紛紛化成紅椿的花瓣飛逝, 另一刀劃破少年的臉頰,他的血珠飄落,也幻作飄零的花瓣。
少年不曾主動出擊,只是護在白蛋左右,不讓人形傷害它。
人形伺機偷襲白蛋,少年轉身掩護,不料人形自斷一隻手臂,少年忙著應付人形,沒注意那隻斷臂。斷臂離開人形身體,頓時多出兩道絲線,在絲線的牽引下觸到白蛋,少年驚覺立即劈手喚出薔薇刺藤,死死纏繞斷臂。
他一面與人形搏鬥一面放聲大喊:“亂花謎!你一介大魔人欺負小小的靈獸做什麽!它不幸被父母遺落,還沒有出世!”
少年仰起臉,左頰上的血痕凝固,形成一朵紅椿的圖案,點綴在他清雅的面龐上猶顯俊俏。
顧紅綾上前一步,驚訝地低吟:“玉子騫!”她轉頭望著蕭長引:“是阿玉。”蕭長引隱約覺得這個少年郎和他的名字都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顧紅綾說:“下面那個男孩子是玉子騫,他是龍池蓮王山的花神,也是上七荒的花朝郎君。我跟阿玉在上七荒關系最要好,他是我的摯友。”
啊,想起來了。蕭長引微微皺眉。這不就是那個,赤月蛟災那夜蓮花池裡小舟上那個......“大荒世界最美的花”?
人形的畫面沒有表情,握著刺刀與玉子騫的百花刃相抵,僵持原地。
“亂花謎!你還不出來!”
虛空突然傳來一陣輕笑,仿若空中貼著一片隱形的狗皮膏藥,被人撕下,露出後面原本的面目。半空裡浮現出一個雌雄莫辨的人,不知稱為男子還是女子合適,不過從髖骨的形態來看偏向男子,姑且先用“他”來形容。
這人雖性別不明,卻生了一副美豔的臉和窈窕的身姿,姿態慵懶,隨意披著一件寬敞的雪青色長袍,雙手各戴五隻戒指,共十隻,仔細觀察能發現他的戒指上都連著微不可見的絲線,連接人形的各個關節。
照玉子騫的描述,此人是個魔人,名為亂花謎。
亂花謎開口,聲音也是低緩磁性,分不出男女:“呵呵,我不過想吃顆煮蛋罷了,花神何必如此小氣?瞧瞧花神這漂亮的臉蛋,流血了還能變成胭脂花,真是俏的很。”
玉子騫討厭別人輕慢他的相貌,憤憤還擊:“亂花謎,這種話題還是放在你自己身上吧!”
亂花謎微微勾唇,左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抬起右手,頓一頓,驀地五指疾速舞動,方才沉默的人形突然又回了魂,攻勢猶如疾風暴雨。
玉子騫應付不來,身上多了幾處傷痕,一時間山坳中紅椿紛飛,全是玉子騫飛散的血珠所化。
顧紅綾在上邊看得著急:“怎麽辦?阿玉體質柔弱,他的仙術大多是照顧花花草草小動物的回春術,根本不懂得戰鬥,現在被魔人盯上,根本不是對手。還有這個魔人人妖,以前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蕭長引急忙把顧紅綾按住:“小聲點,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玉子騫再怎麽說也是花神,魔人不會輕易動他,一會玉子騫看招架不住了就會舍棄白蛋,自然能夠全身而退,我們等他們走了馬上回去,千萬不要節外生枝。”
“唔。”顧紅綾心急如焚,看看玉子騫,又看看蕭長引,無可奈何地歎氣,“好。”顧紅綾暫時不想讓玉子騫知道她還活著,否則以玉子騫的個性肯定會路出馬腳,到時候被清媞發現就完蛋了。
果然如蕭長引所料,亂花謎只是不痛不癢地困住玉子騫,並沒有對他造成大的傷害,畢竟如果真的重傷了花神,小洞天的仙官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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