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慣天海鳥魚的我看到了她。她帶來了紅蓮,帶來了白獅,帶來了烈日,帶來了朝霞。她講了羽淵之外的故事,遠方有高山,有平原,有峽谷,有丘陵,有許許多多藍色的東西,也有更多不是藍色的東西。
“我開始有了向往。我有了欲望。
“我想跟著她,去她說過的那些地方。
“我只是想找到她。
“我找了她很久,很久。真的太久了啊。
“可是,我終於知道,她也不是那麽快樂。
“沒有人那麽快樂。
“我又開始尋找,尋找打開藍色窗戶的方法,這一次,我想讓她看到其他的顏色,而不是同我一樣,注視著這份憂鬱的藍色。
“我只是,想她好。
“可是,為什麽只是這麽簡單的事情......我卻都做不好呢?
“我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思考,一個‘不相乾的人’,該怎樣以‘不存在’的姿態為她做好所有事。我只是想用盡一生去報答她第一個出現在我枯燥乏味的人生,報答她講給我聽的那些遠方的故事,報答她讓我看到的那些欲望。
“我看完了她的所有故事,但我獨獨不存在於她的故事。
“我也常常會想,我為什麽會這樣呢?
“直到我終於下定決心做某件事前,我給出了答案。
“那就是,在我一塵未染之時,遇見了風華絕代的她。
“那,是我的太陽。
“這些記憶,不屬於我。”
蕭長引披著薄衫,靠在窗前,天剛泛白,風微微涼。
她望著枝頭搖搖欲墜的落葉,好像要把夢中眼前罩著的藍色帶到現實裡來。
那些藍色的夢,她從沒跟朱曦提過。
後來的人,都好像吃過孟婆湯一般,把某個人都漸漸淡忘,可只有蕭長引,一場又一場走著藍色的夢境,關於某個人的記憶,越來越清晰。
蕭長引吃下了甲子的畜卯。甲子是藍色。後來蕭長引鑽入豢的體內,看到了“豢之心”。那豢之心是一張面具。青玉面具。是她。
都是因果。
有一次,蕭長引夢到初冬的湖,湖邊圍滿了藍花楹。
藍花楹一朵朵落著,有的浮在冰面,有的沉進水中。
石桌上輕輕響著啪嗒的落子聲。
蕭長引施施然走過去。
蕭長引抱著手,看看花楹落湖,嘴裡哈出白氣:“你真是個歹毒的女人啊。”
落子聲頓了頓,傳來輕輕的笑意。
蕭長引在石桌前坐下,手指插-進棋子,放在棋盤。她說:“你要全世界都忘了,獨獨我一個記得。”
一旁的花枝搖了搖。
蕭長引又用手銜起一枚棋子,“她愛我,而我記得你,她就連著你那份一起愛著。”說著,她微微抬眼,“你妒我,而我記得你,你就要我一天都不好過。”
棋局已定。
蕭長引放下棋子,淡淡笑道:“我輸了。”
花枝垂落,輕觸水面,蕭長引也轉過頭,望著藍色的樹叢。
下雪了。
鵝毛大雪翩翩而落,湖光水色銀裝素裹。
蕭長引站起身,說:“天冷了,注意身子。”
湖面漾起微小的漣漪。
蕭長引說:“棋局有勝負,感情卻沒有。我若容你不得,便不是神月了。”
花枝飄動,低一頭,靜靜,高一頭,靜靜。
原來,所謂守世之神,大抵如此。
近來朱曦的氣色越發的好了。
與玉子騫聚會,花朝君都誇她氣色紅潤。
玉子騫把手藏在大袖中,拉著朱曦悄悄豎一個大拇指,低聲說:“這就是沐浴愛的恩露呀!”
朱曦:???
彼時玉子騫已經在顏漫羽驥的提攜下飛升天仙了,跟著仙王殿下四處遊走,小童子花長成了大霸王花。
朱曦聽不懂,反正覺得不是什麽好話。
蕭長引便在一旁大聲念白:“蓮王山下,蓮花池中,扁扁小舟,其樂悠悠,啊啊呀呀,嗯嗯哦哦——”
......
玉子騫臉都紫了,急忙跑到蕭長引跟前下跪磕頭,屁顛顛地討饒,蕭長引看滿意了才點點頭,招呼朱曦走人。
事後有小女仙不明白,問:陰月聖尊是何用意?
有老道者答:大約是她覺得花朝真君欺負陽炎聖尊了吧。
如此如此。
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張磁總算是應下了蕭長引說的事,派了長生下界,與仙皇勢力一道收拾了長生會殘黨,至於剩下的人畜,自然是一個不留的都消滅了。
蕭長引琢磨著是時候帶朱曦真正隱退了。
去哪呢?
朱曦說:“就龍池荒吧,我對那挺有感情。不然我去跟現在的後土神討個小山神當當?你給我做祭司,滿足你童年的夢想,嘿嘿。”
蕭長引故作深思,勉為其難地答道:“那你算撿了個大便宜。”
“誒......你離家這麽久,是時候給家裡個交代了。”
“你說蕭家?”
“嗯呐。”
“嗯......”
朱曦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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