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一起下江南,見過山雨迷霧,聽過穿林打葉,和她做過最親密的事。
她曾祈求過所謂的佛祖,想要再續我的壽命。她好迷信的,竟然相信這莫須有的說法,那一段日子,日日焚香念經。
她也曾窩在我的肩頭,自責又無力,滴滴熱淚濕了我的衣領,她說她沒有辦法了,她用盡她的全部也換不回我。
其實這並不無傷大雅,我早就該死的。其實我有一點後悔,後悔若是早知道日後會與她愛的這樣深,這樣入骨。
當初就該尋覓良策,不以自己為誘餌,以身作局。
我有時看著她的側臉,常常覺得虧欠,這樣好的人兒啊……
顧謙死了,隨後我便讓人了結了蕭太妃,該給母親陪葬的。
二十二日,我與她提起了上州寺空予四年前的那件事。
我告知她,所謂的劫從來不是你我。只是大限將至。
薑知君是我計劃之外中遇見的一個人。
只有她,一直在我身邊,姑且我狹義上這麽認為的。畢竟,我偏愛她。
我們的相愛的時間很短,短短一年多。可時間又很長,長到她連我的下一世也預定了。
或許在以後生命不斷的輪回裡,漫長歲月中,她都會陪我。不過,這些我和她都不會知道了,生命終結了。
那晚,我躺在棠泠的懷裡,聽著她喚我一遍又一遍的偌安,聲音繾綣。
我聽見窗外鳥兒的叫聲,嘰嘰喳喳,肯定是一對兒。
薑知君,下一世見你,我還想將自己的全部都給你。”
蕭蒔絕筆。
其二。
“我名薑知君,字棠泠。大朔丞相府的大小姐。
年幼時,父親母親便對我溺愛的緊,在他們耳濡目染下,我也喜好讀書。在這種環境裡,我感受到愛與被愛,可以說,我是很幸福的。
兒時便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所以功課也要更加努力。
時常聽聞國子監的老師經常把另一人的策論與我的相互比較,可是我對那人知之甚少。
從老師口中我得知,他名喚蕭蒔,是楚靖王府的世子。
一日聽父親偶然提起,說是楚靖王妃去世了,我心中便有些可憐他。
某一天,是冬月二十三,是蕭蒔的生辰。
我與霍征從那群頑劣少年手中救下了蕭蒔。那人滿身帶血,蒼白的臉色虛弱極了,被長蘭等人護著,最終被送往了皇宮。
借此,霍征央著他父親求了親,父親遵從我的意願,縱使心底裡萬般不願意也沒得辦法。
正式見蕭蒔的時候,是他來府上道謝。公子面如冠玉,脊背如松,舉手投足之間皆是禮數和溫潤。
父親極其喜愛他,並且表現在了明面上。
明光二十年,霍征從外面帶回了溫南芥,我心中早有預料。四年的通信,感情從字裡行間變質,我雖氣憤,可更多的卻是那種被背叛的感覺。
霍征曾經來見過我,這件事情除了幽蘭誰也不知道。
他說,他變心了,他愧對於我。他又說,在強烈的對比下,他的自尊心碎的滿地。在他與蕭蒔之間,霍征說我的偏愛很平均,平均到霍征找不到支撐我愛他的證據。
或許是吧,不想懂了。
此後,蕭蒔曾幾次三番的來找我,這對於向來克己複禮的他有些反常。
同時我又慶幸,在這時候還能有一個人堅定不移的站在我身邊。不是因為我身邊有偏愛我的人,我身邊有很多偏愛我的人,雙親,弟弟,還有沐瑤她們。
特殊的是,堅定不移偏愛我的人是蕭蒔。
經過沐瑤等人的小計策,我動了心,一個大膽的想法付諸行動。
金鑾殿上,霍征字字詭辯,我便向聖上求親。其實我原本也沒指望聖上同意,只是想著讓這場鬧劇變得再轟轟烈烈一點。
出乎意料的,蕭蒔來了。
老實說,蕭蒔說出求親的那番說辭,我有一點心動。
後續他替我平了大部分謠言。
日後的相處時,蕭蒔是細心又溫柔的。他會事事與我交談,詢問我的意見,還把府中的事務逐漸交給我。
怪我三心二意也好,怪我不守婦道也罷。
我確實是對這樣一個人動心了。
都說慧極必傷,想來也是。那天早晨,就單單一個眼神,就將我的感情暴露無遺。
他逃了。
我隻身一人回了家,尋找母親的安慰。
我本以為他不會來了,誰知弟弟去了一趟楚靖王府。他來了。
額頭上帶著傷,看起來脆弱極了。
我鼓起勇氣牽著他的手進了房間。
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麽貶低我的話借此來打消我的念頭。結果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他不久於人世。
原道是我錯了,他是蕭蒔啊,怎的會那樣呢。
他嘴硬著,始終不敢承認他愛我。
可我們月下對酌,撫琴聽吟,他眼中的情意不似作假。
我們之間兜兜轉轉,我從長蘭口中逼問之下,印證了我的想法。
冠玉之下是紅妝。
他是她。
我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那人竟然也沒打擾。
我哭到心痛,冷風吹襲一夜。
再去見那人時,心中還是歡喜。
我以絕對的姿態,強迫她面對自己的心,縱使她病弱身子活不了幾年光景,縱使她雙手沾滿鮮血,滿是陰謀算計。我也想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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