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趁著午睡時間偷跑出來的,到現在米水未進,在山林中跋涉半天,早已又累又餓。就在他饑困交加快要暈過去的時候,燈籠的光亮闖進了他的視野,他趕忙大聲呼救。
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後,宋伊用劍劈開了狹窄的樹叢,宋知聲終於看到了樹洞中的嶽泓峰。
宋知聲此時早已是憋了滿腔怒火,她正要發作,嶽泓峰卻率先撲進了她的懷裡。宋知聲向來不習慣與人太過親近,就算是兩個兒子也很少有這麽親昵的舉動,以至於感受到懷裡的溫度,她第一反應是僵直了身體。
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宋知聲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找到嶽泓峰之前她幻想了一千種教訓他的方法,要讓他長長記性不敢再亂跑,可當真正看到人時,看著他臉上還未乾涸的淚跡,想到他小小年紀遭了如此驚嚇,多少的怒氣都化作了疼惜。
宋知聲本來扶在嶽泓峰肩上準備把人推開的右手頓住,隨即改變了主意往回一帶,把他整個人都抱進了懷裡,還特意用另一隻手不斷的輕拍著他的後背,以示安撫。雖然明顯能看出她動作的生疏,甚至還略帶著點敷衍的感覺,可宋知聲畢竟是他的母親,對嶽泓峰來說這樣的安撫最為有效。
嶽泓峰也是累極了,沒過多久,竟就著這個姿勢就這麽睡著了。
宋知聲看著他安靜的睡顏,一動都不敢動,說來慚愧,這還是自從嶽泓峰記事以來,她第一次抱她。她這個人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小孩子,兩個兒子生在候府,有一大家子人寵愛,又有丫鬟奶媽照看,根本不需要她多操心。她平時對兩個孩子,是教導有余,而親近不足,也多虧了嶽淵嵉自小養在外面,嶽泓峰又是個樂天性子,竟誰都沒埋怨過她。
宋知聲心中突然有些內疚,她避開了宋伊要上前接過嶽泓峰的手,把他抱的緊了一點,就這麽一路把他抱回了寺廟。
半路上嶽泓峰被噩夢驚醒了一次,看上去今天他被嚇的著實不輕,待看清宋知聲的臉和自己身處何處後,又在濃濃的安全感中睡了過去。
回到寺廟,宋知聲把嶽泓峰放到了他的床上,等了半天也沒見他醒過來,便熄了燈,讓宋伊守在外間,她獨自冒著黑夜走了出來。
宋知聲走到院子裡,雨已經漸漸小了,只剩蒙蒙細雨還在飄飄灑灑,她發現張媽媽春香和眾侍衛都候在院中,等候發落,在眾人身上來回掃視一圈,卻獨獨沒有看到那個最想看的身影。
“回府後侍衛每人領杖刑二十,張媽媽和春香減俸半年,再有下次,嚴懲不貸。”冷聲吩咐完,宋知聲便遣散了所有人。
張媽媽正要退下,卻被宋知聲略帶猶疑的聲音叫住了,“張媽媽,怎麽不見……唐幼清?”
愣了一下,張媽媽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回道:“唐姑娘晚間淋了雨,起了熱,這時候應該是剛喝完藥,歇下了。”
站在唐幼清房門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也不記得張媽媽後面說了些什麽,只知道滿腦子都是唐幼清生病的消息,再也裝不進去其他,像是中了邪。
宋知聲在房門外喚了兩聲,沒得到反應,想了想還是怕獨留生病的唐幼清一人在屋內會出事,於是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靠近床榻,她一眼就看到了唐幼清因為發熱而通紅的面頰,她的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冷汗,還時不時無意識的抽搐幾下,看上去病的很重。
宋知聲看她在床上掙扎難受的樣子,心裡好似一陣陣針扎似的,她走到盥盆邊,將乾淨的毛巾浸泡在水中,等浸泡充分後,她把水擰乾,又走回床邊,敷在了唐幼清的額頭上,希望她能借此好受一些。
“阿聲……”宋知聲正替唐幼清掖著被角,聽到唐幼清這一聲低喚,猶如被雷劈了一樣愣在了當場,她怕自己聽不真切,又湊近了仔細聽,聽了幾次才敢確認,唐幼清昏迷中下意識喊的正是“阿聲”。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掀起了狂風巨浪,這個名字,這個名字!這是她未出嫁時的小名,這個世上會這麽喚她的,除了將軍府的親人,就只有一個人會這麽喚她,那就是已經去世的嶽茂行!
可就連嶽茂行,婚後也只是喚她表字,不再如年幼嬉戲時一樣,喚她“阿聲”。嫁到侯府多年,她已經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宋知聲激動不已,她顧不得唐幼清沒有清醒,只是固執的攥住唐幼清微微抽動的手,在她耳邊一遍遍質問,“你到底有什麽秘密,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你說啊!”
可惜唐幼清燒得昏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在她的身邊,卻始終沒法睜開眼睛醒過來,宋知聲的問題注定要被黑夜吞噬。
9.起名
宋知聲守在唐幼清身邊,不甘心得不到回應,就這麽膠著著。
而唐幼清什麽都不知道,她好像被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不停得走,卻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阿聲,她隻覺得一陣陣委屈,不禁在夢裡哭了出來,阿聲,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你不是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嗎?
天將破曉時,唐幼清的熱度才退了下來,她燒了一夜,宋知聲也守了一夜,她對於自己如此失常的行為感到震驚,可每當她打算離開,唐幼清那一聲聲“阿聲”就將她定在原地,她不知道唐幼清夢到了什麽,但那一聲聲呼喊中透露出來的的無助和絕望讓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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