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克制著自己因為憤怒而有些發抖的聲音,說道:“今日見到老夫人出來,我甚是欣喜,不過我眼下還有些事情要辦,不便陪著老夫人閑嘮家常了,先行告退。”言談話語間,稱呼完全變了個樣,當家主母的架勢也拿了出來,可見氣極。
都是深宅大院裡去了層皮的人,老夫人哪裡聽不出裡面的門道,宋知聲是在告訴她,縱然她是長輩,威信猶存,可畢竟多年不管府中事,眼下府中她宋知聲才是唯一的當家人,宋知聲願意供著她敬著他,卻獨獨不會怕了她。
可老夫人也不是什麽吃素的,從入候府至今,哪有人這般挑戰她的威信,她哪裡受的住這樣的氣,一掌拍在香幾上,震得茶杯發出脆響,“回來!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做了當家主母硬氣了,長輩如今連句話都訓不得了!”
宋知聲早已告罪退下,快要出門被孫姑姑和老夫人的怒喝攔下,她頭也不回,連表面的恭敬也不屑於偽裝了,背部挺直的線條彰顯著她不容拒絕的態度,“慈姑長久供佛,仁愛寬厚,不清楚府中事宜,恐為奸人蒙蔽。我已知慈姑為何而來,今日之事,三日內,我定給慈姑一個交代。”說罷便邁步走了出去,讓老夫人連再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啪”的一聲,老夫人把茶杯掃到了地上,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連孫姑姑都不敢抬頭看她。侍奉了這麽多年,她最是清楚,現在的老夫人被宋知聲氣到了極點,誰若是此時惹她不快,誰就倒霉了。
老夫人眼神陰鷙,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嚇得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不停的打哆嗦,膽子小的已經癱在地上低低啜泣起來,過了許久,她才恨恨地把目光收回,她倒要看看,宋知聲要怎麽給她一個交代。
張媽媽一路追著宋知聲出來,眼見她腳下生風,一路越走越偏,趕忙喊道:“夫人,夫人這是要去哪兒?”
宋知聲一時恍然,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快走回聽竹軒了。
她在廊下停住腳步,默然不語,突然伸手握拳狠狠砸向漆紅的廊柱,她很少在下人面前有這樣失態的模樣,張媽媽本是要勸她一勸,見她這般也不敢再說什麽。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輕清柔美的語調,仿佛在人的耳邊念詩一般,漸漸撫平了宋知聲緊蹙的眉。
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唐幼清就有了一種總能讓她迅速地平靜下來的魔力。
“夫人,你落了東西在聽竹軒。”說著,唐幼清遞給了宋知聲一個信封,宋知聲並沒有接,只是盯著她,眼中帶著深深地審視,她不知道唐幼清此舉何意,她很清楚自己昨天根本什麽東西都沒帶過去。
看唐幼清眼中有隱隱的懇求之意,她接過信封,也不避諱什麽,當即拆開信看了起來。
唐幼清微微張口似要阻攔,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算了,由她去吧,只要她肯收下信就一切都好說。
宋知聲把信拆開,只見上面只有八個字:
借刀殺人,隔岸觀火。
宋知聲倏地抬頭看著唐幼清,目光更沉了些,她打量著唐幼清,唐幼清依然是一副鎮定自若面不改色的樣子,迎著她的目光,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有些體己話想與夫人說說,不知夫人可否行個方便。”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言辭間透露的篤定令人難以忽視。
對於她這副賣關子的樣子感到十分不耐,宋知聲本不欲答應她,可是想到剛剛老夫人的一番話,她短時間又沒有什麽好方法,此時確實需要人出出主意。
何況唐幼清獨居聽竹軒,本不該知道此事,但看她的樣子明顯是知道了,而且知道的還不少。此事太過蹊蹺,她需得好好盤問一番。
忍著不耐,她揮手示意張媽媽等人退下,等周圍只剩下宋知聲和唐幼清二人時才開口說道:“你有什麽要說的,說吧。”
“我未入候府時,聽聞府中二爺有一位紅顏知己,二人常聚於翠香樓。那位紅顏知己啊,當真是一位絕代佳人,香嬌玉嫩,媚骨天成,引得一眾仕宦子弟趨之若鶩,好不熱鬧。不過近來聽說翠香樓和域外勢力有些牽扯,紅粉佳人誤入歧途,當真是可惜啊可惜。”唐幼清搖頭歎著可惜,面上卻毫無惋惜之意。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話中所含不言而喻,唐幼清只是稍加點撥,宋知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這一招,太險了,搞不好,整個候府都會被牽連進去。
像是看穿了宋知聲的猶豫,唐幼清再次開口,給她打了一記強心針,“兵行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5.相助
宋知聲已被說動了五分,但仍需斟酌一下,她要先聽聽唐幼清剩余的謀劃,再來判斷一下唐幼清是深思熟慮還是輕率莽撞。
她看著唐幼清,微微挑眉表示認可,“你繼續說。”
“早就聽聞三爺子嗣單薄,後宅空虛,做嫂嫂的給他添置兩個美妾,讓候府開枝散葉,豈不是一樁美談。”
宋知聲看著唐幼清笑眯了眼,不禁也笑了起來,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真是蔫壞蔫壞的,她那個三娣婦最是善妒,偏偏還喜歡在外人面前裝大度,要是宋知聲這個做嫂嫂的以開枝散葉為理由往三房房裡塞人,礙於名聲她必然不會阻止,不過三房近些日子就要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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