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祇靈抱著刀,腦袋抵著刀柄閉上眼睛陷入沉思。老陳一腳油門下去,又超了幾輛車。
到達工業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華燈初上,可這園子裡,是一點燈都沒有,只有保安亭裡面有黃色的燈光。老陳將車開近保安亭,裡面坐著一位保安在玩手機。
“保安大哥您好,這晚上裡面怎麽不開燈呢?工廠也不上班?”老陳問那個保安。
那個保安抬起頭,看向老陳,老陳心裡一跳,總覺得看得她心裡毛毛的,說不出的奇怪,只聽保安說:“夏季用電高峰,上面開會決定的,錯峰用電,今晚開始這片這周都沒電,大家都放假回去了。”
“這園子你巡過了嗎?一個人都沒有了?”老陳又問。
“我不管這個,只是看門的。”保安說。
在後座的葉祇靈看著黑漆漆的工業園,隻覺得陰氣逼人,不太正常,但是具體是哪裡不對,似乎有人在這布了障眼法,乍一眼看無法分辨。她們開車進去,在裡面轉了兩圈,但每個工廠都大門緊鎖,黑燈瞎火,安靜得很。
“奇怪,連狗叫聲都沒有……”老陳嘟囔到。
“當然,就算有狗,也被有心人封住嘴了,這裡有很強的障眼法,只知道肯定有不對,卻不知道在哪裡。”葉祇靈仔細地看著窗外,稍微久看一會兒,就會覺得這些路、這些樹、這些窗戶、房子都像複製粘貼的一樣整齊。
“怎麽辦?這麽久了……要不報警吧?這些廠挨個查過去,總能找到的。沒路燈只有車燈,跟打燈籠一樣……”
“燈籠!對……燈籠!”葉祇靈想到什麽一樣,重複了這個詞匯。
“你先將車開出去,”葉祇靈說。路過保安亭的時候,她放下車窗問那個保安:“請問附近有比較高的地方嗎?”
那保安又轉頭過來,盯著葉祇靈。細心的葉祇靈發現,這個保安瞳孔周圍發白,似乎有什麽眼部疾病,晚上看著有寫嚇人。
“那邊,大橋。”保安指了指。
“好的,老陳,上橋。”葉祇靈說到。
車子疾馳而去,那保安在窗戶裡面看著,唇線像被鉗子扳彎的鐵絲一樣勾起來,僵硬,青灰。
他又回頭看了看工業園裡面的某個方向,饒有興味地注視著,仿佛洞悉了一切。
不遠處的橋上,葉祇靈問老陳:“如果要回到工業園,你用最快的速度拚命開,要多久?”
“五分鍾。”
“再短點。”
“三分鍾,最少三分鍾,一個紅綠燈也不看的話。”老陳說。
“好。那我有十二分鍾。”葉祇靈說完就跳下了車。
老陳開車這麽多年,是第一次在大橋中間刹車,然後在震天響的喇叭聲中間放人衝出去。她看到葉祇靈在外面走來走去,手不斷拍著欄杆,頭髮被風吹起來,此時雨已經停了,那身濕答答的衣服仍舊穿著,就像個準備從橋中間一躍而下的瘋子。
葉祇靈時不時探身出去看著那片黝黑的工業園,人行道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老陳不得不跳下車去拉葉祇靈,她很擔心在她們找到遲奕之之前,葉祇靈就被當成問題青年帶走了。
但葉祇靈似乎已經完全不在乎身邊發生了什麽,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工業園區。
那片工業區黑得幾乎不可分辨,老陳不知道葉祇靈到底在看什麽,而葉祇靈明白,她在等一束白光。憑白無故抓人,不是貪魂就是貪身體,要做這些事,都少不得引導生魂的白燈籠。
那光是在四界中給靈魂引路的,並不好遮蔽,只要到遠處俯瞰,一定能看到端倪。只是等那白光衝天,遲奕之想必已經人魂分離,危險至極了。十五分鍾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靈魂就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
所以必須在那東西出現的第一秒就衝下去,對方準備充足,甚至認識葉祇靈,很顯然一定會準備著什麽對付她。
葉祇靈焦急地等待著。
而那邊儀式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白先生在上,受晚輩一拜,奉三禽三牲三男三女,求法眼暫閉饒恕後生……”陳可愉在供桌前念了一段話,然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而後右手掐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舉起了白色燈籠,那燈籠的光頓時大盛。
“奕之,遲奕之。”陳可愉叫到。
遲奕之聽她叫到,自然不答應,她也知道無論何時被叫名字都不能輕易答應。
“奕之……”
遲奕之閉上眼睛,不想聽她叫自己的名字,但是黑暗裡面那個聲音越來越熟悉……是媽媽。
“奕之,過來,過來讓媽媽看看。”這聲音仿佛從很久很久以前傳來,久到遲奕之尚在繈褓之中,搖籃床輕輕晃動,母親坐在一旁,唱著哄睡的小曲。
遲奕之想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只有一片漆黑,媽媽在哪裡呢?黑暗裡面長路無限,她四處摸索著,找著,就看到媽媽提著一盞白燈,站在不遠處:“奕之,在這裡,來這裡。”
遲奕之跌跌撞撞地朝那盞燈走去,看似很近的路,她卻走得很艱難,身後好像有一根繩子拴著她,讓她不斷打滑。
而外面的大橋上,葉祇靈跳上車,她的語氣急促但不見慌張:“快!老陳!第二排第三棟!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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