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指南針在正午的時候就開始失靈,遲奕之看著太陽的樹影的方向,辨別自己應該往哪裡前進,可是越走就越覺得不對勁,她沿著河谷一路前行,在第一個瀑布的地方渡河往上爬,爬上來之後,繼續向北走兩個小時,就應該能看到張奇村了,可是遲奕之走了好幾遍,都回到了瀑布邊上。
體力的消耗以及無頭緒地轉圈圈讓遲奕之有些心焦,她坐下來吃東西補充體力,回頭望林子裡樹乾上似乎掛滿了她自己做的標記,天色也開始變沉。已經有過太多經驗的遲奕之拖著包,找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大石頭坐下,水面激流和著涼風而來,西面橙色的太陽裹著漫天雲彩仿佛世界磅礴的終點線,山與水在那裡收束,荒野與晴天渾然一片,天空寥廓,飛鳥影隻,金光之中世界緩慢地閉上眼睛,而遲奕之的目光追隨著那一抹金色,看著這個奇形怪狀又包容廣闊的世界,隻覺得自己如同灰塵一樣渺小。
心情平靜下來的遲奕之再回頭看自己走過的林子,才發現一切異常安靜,蟲鳴鳥叫一聲沒有就罷了,也不見草葉下動物穿行,這不可能是正常的林子。
要麽是林子裡有陣法,要麽是她已經深陷幻覺。
此時林中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遲奕之甚至看不清三米之外的石塊,她不敢用手電筒,害怕驚擾到什麽東西,於是便摸索著往前走,邊走邊繼續標記。
不知是不是只能憑借摸索前進的緣故,沒有了視線干擾,遲奕之反而好像往前走出了一段,再沒摸到重複的標記,甚至自己白天做的標記也沒看到了。遲奕之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覺自己似乎沒有走錯方向。
而且樹林裡面突然有了聲音,樹的吱呀,草的簌簌,蟲的鳴叫……一切又正常起來,甚至指南針都重新開始工作。遲奕之背對著瀑布的聲音繼續摸索前行,想找個地方稍微休息一會兒,再爬高一些確認位置。
忽然一聲樹枝折斷的嘎吱聲吸引了遲奕之的注意力,林中動物很少有這麽不小心的,而且聽那聲音,折斷的不是小樹枝,來的肯定是大家夥。
藏在一棵大樹後面,遲奕之又聽了一會兒,她很肯定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聲。那種笨重的鞋子踩碎落葉的聲音,雙手扒開枝條的聲音,一定是一個人在靠近。而且更糟糕的是這個人似乎並不是在前進,而是在這片林子裡四處走動,似乎在搜尋著什麽,遲奕之隻得蹲在樹下面一動不動,等著他離開。
可是她背靠著樹,突然聽到來人嘎嘎乾笑兩聲:“看到你了哦,出來。”
樹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遲奕之手裡抓著一把登山鎬,想著對方走過了她就用力一擊,馬上跳進河裡順流逃跑。
可是她突然被籠罩在一陣強光裡面,眼睛在一瞬間陷入一片空白,遲奕之渾身僵硬,手上的登山鎬脫手而出朝光源砸去,但只是徒勞地掉在了地上。
“你是誰?怎麽這麽凶?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去休息?”對方的溫和的聲音緩緩傳來。
遲奕之此時正趴在地上,摸回了自己的登山鎬,聽來人的語氣,似乎沒有惡意,這讓遲奕之更加緊張了——大半夜山裡遇到個人問你是誰,換誰誰不害怕?
“你是誰?”遲奕之靠著樹站起來,反問對方。
“我叫李尹,是表演系大二的學生,你呢?”對方收了電筒,遲奕之才看清,那人穿著槐都傳媒發的黑色長羽絨,破破爛爛的,衣服劃了不少口子,羽毛亂飛,人也像剛剛在泥地裡滾過,蓬頭垢面,只是臉上似乎被特別擦過,比其他地方好些。
聽到“李尹”這兩個字的時候,遲奕之腦子和卡殼一樣停滯了幾秒鍾,這名字也太耳熟了……她在哪裡聽過來著?對,她就是槐都傳媒校花排名榜第三的那個學姐,因為聚會靈異事件而煤氣中毒,最後退學了……退學之後……聽說……去了療養院!
那時候遲奕之對“療養院”一詞仍不敏感,現在看來李尹十有八九是落到了樓家手上,不怎麽的又跑進了這山裡……
遲奕之攥緊登山鎬問:“你是槐都傳媒的?”
對方笑起來:“當然,同學,不然我為什麽在這裡?你哪個專業的?”
“我學的播音。槐都傳媒的,在這裡?”遲奕之看了看這深山老林,雖然他們學校瘋子是蠻多的,但一般也不上山啊。
“好了,我送你回宿舍吧,播音在45棟吧?最近晚上斷電,沒路燈,你怎麽不帶個電筒。”李尹走過來,神色正常,替遲奕之照了前面的路。
她越是正常,遲奕之就越是害怕,她順著李尹指路的方向一看,那地方根本沒有路,只有一顆參天大樹,這顯然不是“人”可以走的路……遲奕之其實從見到李尹的時候就開始懷疑她根本不是人了,如果是鬼一切才說得通。
遲奕之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眼睜睜看著李尹半個身子陷入了樹裡面,她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往李尹腦門一拍。
“啪!”
“啊!!!!”
林子裡回蕩著李尹的尖叫聲。
Top